夜，深了。
“守望台”的穹顶之上，“星辰之盾”已经进入了低功耗的隐形模式。
只有当高空的流云偶尔掠过时，才会激起一圈圈淡淡的、如同水波般的金色涟漪。
但这并不代表“安全”。
恰恰相反，这是一种更加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对峙”。
虽然“诺亚”的舰队撤退了，虽然“天火”熄灭了。
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在那片漆黑的、看不见的平流层之上，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这片刚刚遭受过重创的土地。
那是卫星。
那是侦察机。
那是……“神”的凝视。
而在地下的核心会议室里，这种压抑的气氛更是浓烈到了极点。
一张巨大的圆形战术桌前，坐着星火城目前所有的核心成员。
引导者，苏晴。
总指挥，赵曼。
首席科学家，零。
法务与内政部长，慕容雪。
以及，刚刚加入的“天穹顾问”——艾拉。
还有那个代表着“旧时代”工业力量的顽固老头——鲍里斯总工。
没有欢呼，没有庆功。
桌面上摆着的，不是香槟，而是一份份触目惊心的“死亡”报告。
“形势，并不乐观。”
零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挥手在空气中投射出一幅巨大的三维全息图。那是一个以“守望台”为中心的半球形防御模型。
“虽然我们挡住了第一波攻势，但‘星辰之盾’的能量消耗，远超预期。”
“‘神之金属’的活性正在下降。如果诺亚发动第二次‘大洪水’级别的打击，或者是那种名为‘天罚’的、更高等级的战略武器……”
零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电子眼中闪过一丝红光。
“只有三成？”叶梓皱紧了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岂不是说，我们现在就是在等死？”
“是被动。”赵曼纠正道，她的声音依旧沙哑，那是伤势未愈的征兆。
“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们在地上，敌人在天上。”
“这就像是一场不公平的‘拳击赛’。”
“对手可以随时跳出擂台休息，喝水，甚至拿石头砸我们。”
“而我们，只能站在擂台中央，举着盾牌，等着挨打。”
“这种仗，没法打。”
k-07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作为前线指挥官，他最清楚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憋屈感。
“所以，”苏晴一直沉默地坐在首位，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张全息地图上的“天空”区域。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像是一头准备捕食的猎豹。
“被动防守，就是慢性自杀。”
“诺亚有整个地球的资源做后盾，有几百年的技术积累。拼消耗，我们拼不过。”
“我们必须……‘变局’。”
“变局？”慕容雪推了推眼镜，“怎么变？扩军？还是继续挖掘‘神之金属’？”
“不。”
苏晴摇了摇头。
她抬起手，指尖缓缓向上移动，穿过了全息地图上的云层，穿过了大气层，最终……
“星空”。
“既然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
“既然他们在天上打我们。”
“那我们就……”
“上去。”
“上去？！”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鲍里斯总工瞪大了眼睛，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苏晴：“丫头，你在开玩笑吗？上天？拿什么上？用这双腿吗？还是用那些只能在大气层里飞的运输艇？”
“我们没有运载火箭！没有航天飞机！甚至连一套完整的宇航服都没有！”
“这是‘工业’！是‘科学’！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飞上去的！”
“我知道。”苏晴平静地看着激动的老人，“正因为难，所以他们才觉得我们‘做不到’。”
“正因为他们觉得我们做不到，这才是我们唯一的‘胜机’。”
她转头看向零。
“零。”
“把你那个‘疯狂’的计划……拿出来吧。”
零点了点头。
她眼中的数据流瞬间变换，全息地图上的图像也随之改变。
“守望台”和“利维坦”的模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充满了科幻色彩、甚至有些“荒诞”的巨型工程蓝图。
“代号：‘星路’（star road）。”
零那冰冷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然带着一丝狂热。
“为了打破‘诺亚’的轨道封锁，为了将战场推向‘天空’，经过计算，我们有两个理论上可行的方案。”
【方案a：巴别塔（the tower of babel）】
随着零的解说，第一张蓝图迅速放大。
那是一座塔。
一座建立在“守望台”原址之上，直插云霄，穿透大气层，一直连接到同步轨道的……
“太空电梯”。
“利用‘神之金属’那几乎无限的‘张力’与‘韧性’，制造一条长达三万六千公里的‘缆绳’。”
“建立地面基站与同步轨道站。”
“一旦建成，我们将拥有源源不断的、低成本的‘登天’能力。”
“这不可能。”
还没等零说完，艾拉就冷冷地打断了她。
这位曾经的“神选”，此刻正抱着双臂，眼神锐利如刀。
“太空电梯的目标太大了。”
“那是一根‘固定’的线。只要诺亚的主炮稍微偏转一点角度，或者派出一支‘清道夫’小队……”
“就能把这根‘脐带’……轻易切断。”
“那是靶子。不是路。”
零并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评估一致。风险系数：98。否决。”
随后，她的手挥向了第二张蓝图。
【方案b：方舟（the ark）】
这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再是塔。
而是一艘船。
一艘我们无比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船”。
那是“利维坦”。
但不是现在这个趴在地上、装着履带的“坦克”。
而是一个收起了履带，展开了巨大的、如同翅膀般的散热板，尾部喷射着蓝色等离子光焰的……
“星际战舰”！
“利维坦？”鲍里斯愣住了，随即猛地扑到了全息台前，死死地盯着那个模型，“等等！这……这是……”
“这是‘利维坦’的‘原型’设计图。”
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你们以为，‘大元帅’造这么个大家伙，只是为了在废土上碾压那些拿着骨棒的野人吗？”
“不。”
“在他的‘野心’里。”
“‘利维坦’，从一开始，就不是‘陆地巡洋舰’。”
“它是一艘‘未完成’的……”
“‘殖民飞船’！”
“殖民飞船？！”
众人都被这个真相惊呆了。
“是的。”零的手指点在利维坦的腹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空置的舱室，“这里，原本应该安装的，不是‘反应堆’。”
“而是……”
“‘反重力’引擎。”
“反重力？！”鲍里斯的手都在颤抖，“那是……那是‘旧世界’传说中……只有在‘大过滤器’降临前夕，才勉强摸到门槛的‘黑科技’？！”
“诺亚有这个技术。”艾拉在一旁淡淡地补充道，“他们的‘天空驱逐者’，就是靠这个悬浮在大气层内的。但是……他们从未把这个技术交给‘大元帅’。”
“因为那是‘禁忌’。”
“那是‘狗’……绝对不能掌握的……‘翅膀’。”
“所以，大元帅只能给它装上了履带，让它在泥地里爬行。”零冷笑了一声。
“这简直是对工业艺术的最大亵渎。”
“但是。”
苏晴的声音突然插入，带着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节奏。
“诺亚不给。”
“不代表……我们做不出来。”
她看向零，眼中闪烁着名为“奇迹”的光芒。
“我们有‘神之金属’。”
“那是‘法则’的载体。”
“它拥有‘排斥’一切物理规则的特性。”
“如果。”
“我是说如果。”
“我们将‘神之金属’，作为‘核心’。”
“配合‘火种’的能量驱动。”
“再结合‘利维坦’原本的骨架……”
“零，告诉我。”
苏晴死死地盯着零的眼睛。
“我们能不能……”
“让这座山……‘飞’起来？！”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只能听到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这简直是在挑战物理学的底线，是在挑战“神”的威严。
让一座几百万吨重的钢铁城市飞起来？
甚至飞出大气层？
去太空中和诺亚的舰队正面对轰？！
这听起来像是神话。
或者是疯子的呓语。
但是。
零的电子眼中，数据流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刷新。
那是她在进行亿万次的模拟演算。
一秒。
两秒。
三秒。
“理论可行性……”
零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抑制的“战栗”。
“够了！”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鲍里斯总工已经猛地拍案而起！
老人的脸涨得通红，眼中的浑浊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近乎于“回光返照”般的激情！
“反重力！星际战舰！老子这辈子做梦都想造这玩意儿！”
“只要能让这大家伙飞起来……哪怕下一秒就炸了！老子也死而无憾！”
她看了一眼苏晴。
“这已经是……‘很高’的概率了。”
“那就这么定了。”
苏晴一锤定音。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星路’计划，正式启动！”
“我们要修好它。”
“我们要改造它。”
“我们要让这座趴在地上爬了几十年的‘乌龟’……”
“变成一条……”
“能把天都捅破的……”
“‘巨龙’！”
“目标：星辰大海。”
“这一次。”
苏晴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天花板，直视着那片浩瀚的星空。
“我们不当‘猎物’。”
“我们去当……”
“‘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