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连李董都愣住了。
这赌注太大,几乎是押上了林疏颜在林氏的全部根基和未来。
“两个月?平息所有事??林疏颜,你疯了?”一位中立董事忍不住开口。
“我不是疯了,我是有把握。”
林疏颜目光灼灼,“对方攻势虽猛,但已显疲态,手段也越来越下作,这说明他们害怕了,底牌不多了。”
“我有周照野先生的全力支持,有追查到的实质性线索,更有决心洗净泼在我和林氏身上的脏水,我需要的是时间,和来自董事会内部的信任。”
她看向每一个镜头,仿佛能穿透屏幕直视人心:“这两个月,我可以暂不担任董事长,由李董继续代理。”
“但我需要保留核心项目的决策参与权,以及危机应对的指挥权。同时,董事会不得通过任何可能损害公司长期利益的决议,这是底线。”
李董冷笑:“说得轻巧,万一你失败了,烂摊子谁收拾?股价再跌怎么办?”
“如果失败,我净身出户,股份投票权丧失,林氏由你们全权处置,与我再无瓜葛。这难道不是你们一些人想要的?”
林疏颜的反问直白而残酷,“但若赢了,林氏将去掉最大的历史包袱,赢得社会声誉,股价自然回归价值。这是一场用我的全部,赌林氏未来的局,敢不敢接?”
会议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只有轻微的电流声滋滋作响。
这赌约看似给了林疏颜一个机会,实则将她逼到了悬崖边,失败则万劫不复。
但对董事会而言,似乎并无损失?甚至可能提前拿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最终,多数董事默许了。
李董骑虎难下,也只能阴沉着脸同意,但坚持要形成正式协议,由律师公证。
协议很快拟好,在线签署。
当林疏颜在电子屏上落下自己名字时,指尖沉稳,没有一丝颤抖。
屏幕黑下,她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刚刚的锋芒尽数收敛,只剩下一身沉重的疲惫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两个月,从谷底翻身,还要逆势增长。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手机亮起,是周照野发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协议看到了,干得漂亮。”
紧接着又一条:“需要做什么?”
林疏颜看着那简短的问句,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
她回复:“第一,尽快拿到纵火者的确凿证据,第二,稳住基金,审计必须快且无可挑剔,第三,资本市场,靠你了。”
“明白。” 周照野的回复依旧简洁。
屏幕另一端,城市另一处顶级公寓的顶层,闻轻歌正慵懒地倚在沙发上,指尖轻晃着一杯琥珀色的茶。
手下刚刚将林氏紧急董事会的全程摘要,以及那份新鲜出炉的对赌协议副本,呈到了她的面前。
她逐字逐句地看着,起初是漫不经心,随后唇角慢慢勾起,最终化作一声充满玩味的嗤笑。
“两个月股价涨百分之十”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品味一个荒诞的笑话,“林疏颜啊林疏颜,你是被逼急了开始说胡话,还是真以为有周照野当靠山,就能上演绝地翻盘的戏码?”
她将玻璃杯搁在晶莹的几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房间里流淌着低回的古典乐,与她此刻的心情形成和弦。
她感到一种可笑。
在她看来,林疏颜这番破釜沉舟的宣言,非但不是反击的号角,恰恰是穷途末路的证明。
“用全部赌未来?听起来很悲壮。”
闻轻歌对着空气,仿佛在与假想中的林疏颜对话,“可惜,赌注是你的全部,而赌桌的骰子,却有一大半攥在我手里。”
她细长的指尖划过协议上周照野的名字。“周照野确实是个麻烦,但也仅止于麻烦。”
她早已分析过,周照野的支持并非无懈可击,周家内部的压力和商场上的利益权衡,都是可以撬动的缝隙。
城市另一端,林疏颜来到了林母的病房。
林疏颜在签下那份赌上一切的协议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探望母亲。
这是她此刻唯一想汲取力量,也唯一感到愧疚的所在。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规律而轻微的嘀嗒声。
林母比前些日子更显清瘦,靠着枕头,眼神有些浑浊,但在看到女儿推门进来的瞬间,那浑浊里便亮起一点微弱却清晰的光。
“妈。”林疏颜在床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母亲枯瘦的手,触感微凉。
她拿起温热的毛巾,仔细地擦拭母亲的手背和手指。
“今天天气不好,没出太阳,您关节没疼吧?”
她低声说着家常,声音是外面世界里从未有过的软和,“我让护士把加湿器调好了,您要是觉得干就说。”
林母喉咙里发出一点含糊的音节,手指微微蜷缩,回握了她一下。
这细微的回应,让林疏颜鼻尖猛地一酸。
她低下头,继续擦拭,话却慢慢变了调子,不再是单纯的宽慰,而是带上了一些迷茫:“妈,我做了一个决定可能很傻,很大胆。”
她停顿了些许,像小时候做了错事,在母亲面前终于撑不住,“我跟董事会打了个赌,用我在林氏的一切去赌,赌我能赢,赌我能把爸爸留下的那些脏东西,都洗干净。”
她抬起头,看着母亲依旧温和的眼睛,声音有些发哽:“我知道这很难,对手很厉害,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自己其实也没底,有时候半夜醒过来,觉得喘不过气,好像所有东西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
她将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汲取那一点温度,“我总想起小时候,您教我捏陶。”
“泥巴那么软,好像一碰就垮,可您说,手要稳,心要静,一遍遍塑形,一遍遍煅烧,最后才能成器。”
她苦笑,“我现在就像捧着一团快要干裂的泥,不知道下一步是该加水,还是该用力,怕它散了,也怕它硬了。”
“如果我输了,”她把脸埋进母亲的手掌,声音闷闷的,透出罕见的脆弱和孩子气,“您别怪我,行吗?我不是故意要把爸爸留下的东西弄丢的。”
“我只是,只是没办法看着它继续烂下去,没办法看着那些因为爸爸的错误受苦的人,永远得不到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