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不出半月便传遍了北地各州。时值寒冬,这个消息却像一缕春风,吹化了百姓心头的冰雪。
腊月廿三,小年。云州城外的难民营地却比城内还要热闹。军攻克云州以来,四面八方的流民闻讯而至,短短十余日,城郊已聚集了上万难民。
马凤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简陋帐篷,眉头紧锁。这些难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们中有的来自被魔教荼毒的河北,有的来自遭朝廷盘剥的山西,此刻都眼巴巴地望着云州城,指望着那位传说中的“靖王”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王爷,粮仓的存粮只够支撑半月了。”苏文远忧心忡忡地禀报,“若是继续收容难民,恐怕……”
马凤没有立即回答。他看见一个母亲正将最后一口饼撕成两半,分给怀中哭泣的两个孩子。那场景,让他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安宁和承泽。
“开仓放粮。”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将士们吃什么,百姓就吃什么。若是粮食不够,就先紧着老人和孩子。”
苏文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王爷仁德。”
放粮的消息传出,难民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当一袋袋粮食从城中运出,当热腾腾的米粥在难民营中飘香,许多老人跪在雪地里,朝着城墙方向叩首不止。
“靖王千岁”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然而麻烦也随之而来。这天傍晚,李三急匆匆地来找马凤:“王爷,城西的难民和城东的难民为争粮打起来了!”
马凤立即赶往现场。只见两拨难民正对峙着,一方多是河北口音,一方则以山西人为主。地上还躺着几个头破血流的伤者。
“凭什么他们分到的米比我们多?”一个山西汉子激动地喊道,“都是逃难的,凭什么区别对待?”
河北人也不甘示弱:“我们家乡被魔教祸害得最惨,多分点粮食怎么了?”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马凤大步走入人群中央。
“都住手!”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马凤环视众人,缓缓道:“我知道诸位背井离乡,受尽苦难。但正因为我们都受过苦,才更应该相互扶持,而不是自相残杀。”
他走到一个受伤的老者身边,亲自将他扶起:“在 军中,没有河北人、山西人之分,只有受难的同胞。从今日起,所有难民一视同仁,按人头均分粮食。”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我马凤的粮食,不养闲人。凡是能劳动的男子,都要参与筑城、练兵;妇女则负责缝补、炊事。我们不仅要活下去,还要重建家园,共御外敌!”
这番话既安抚了人心,又立下了规矩。难民们面面相觑,最终都安静下来。
“王爷说得对!”一个年轻人率先响应,“我们不能白吃粮食,我们要用自己的双手重建家园!”
“对!重建家园!”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响应。
马凤见状,立即下令将难民中的青壮年编入工兵营,由李三统一指挥,加固城防,修建营房。妇女们则组织起来,成立被服厂和炊事班。
短短数日,云州城内外就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难民营不再死气沉沉,取而代之的是井然有序的劳作场面。
这天,马凤正在巡视城墙加固工程,一个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面粗糙的旗帜。
“王爷,”老者跪地奉上旗帜,“这是老朽和几个老伙计连夜赶制的‘万民伞’,虽简陋,却代表了我们这些老骨头的心意。”
马凤接过旗帜,只见粗布上密密麻麻地绣着无数名字,有的工整,有的歪斜,显然出自不同人之手。
“这是……”
“这些都是受过王爷恩惠的百姓自发绣上的名字。”老者老泪纵横,“老朽活了七十多年,经历过三朝更迭,却从未见过像王爷这样真心为民的贵人。”
马凤抚摸着旗帜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爷爷临终前的嘱托:“王者之道,在于民心。”如今,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
“老人家请起。”他扶起老者,“马凤何德何能,受此厚爱。唯有竭尽全力,不负百姓期望。”
万民伞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更多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有的送来自家省下的口粮,有的献出祖传的兵器,还有的将家中子弟送来参军。
最让马凤动容的,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
那日他正在校场检阅新兵,一个瘦小的少年突然冲出人群,跪在他面前。
“王爷,我要参军!为爹娘报仇!”
马凤俯身扶起他:“你年纪尚小,还是在学堂读书为好。”
少年却倔强地摇头:“我爹娘都死在魔教手上,读书报不了仇!我要像王爷一样,上阵杀敌!”
看着少年眼中的仇恨与坚定,马凤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军中做个传令兵。但要答应我,每日必须抽空读书习字。”
少年喜出望外,连连叩首:“谢王爷!狗娃一定用心学习!”
就在云州日渐兴旺之时,周边州县的官员也开始暗中联络。
这日,苏文远兴冲冲地来找马凤:“王爷,好消息!祁州、岚州、忻州三州刺史同时派人送来密信,表示愿意归顺!”
马凤接过密信,仔细阅读。信中,三位刺史痛陈朝廷腐败,魔教猖獗,表示愿意奉马凤为主,共举义旗。
“你怎么看?”马凤问苏文远。
苏文远沉吟道:“这三州地处要冲,若能归附,我军势力可扩大数倍。但也要提防其中有诈。”
马凤点头:“传令青燕子,立即派人核实三州情况。在确认真伪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三日后,青燕子带回消息:三位刺史确实是真心归附。原来,朝廷最近加征“剿匪税”,各地官员不堪重负,加上魔教威胁日甚,这才决定改旗易帜。
“此外,”青燕子补充道,“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镇守雁门关的老将郭韬,也派人送来密信。”
“郭韬?”马凤一怔。这位老将军是朝中少数还有风骨的重臣,当年在边关时曾多次提携过他。
“郭老将军在信中说,他年事已高,不愿再看天下动荡。若王爷有意重整河山,他愿献关来投。”
这个消息让马凤又惊又喜。,若能得此关隘, 军进可攻退可守,战略地位将大大提升。
然而就在他准备接受各方归附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了他的计划。
这天深夜,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求见。当来人摘下兜帽时,马凤不禁愣住了。
“赵公公?”
来人是宫中内侍省副总管赵德安,当年马凤在宫中任职时,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
赵德安躬身行礼,低声道:“王爷,老奴奉太后之命,特来传信。”
“太后?”马凤心中一紧。太后就是他的生母冯夫人!
赵德安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太后听闻王爷在云州举义,甚是欣慰。但太后嘱咐:树大招风,王爷如今羽翼未丰,不宜过早称王称霸。”
马凤展开密信,只见上面是母亲熟悉的笔迹:“凤儿吾儿:闻尔举义,母心甚慰。然权柄之毒,甚于鸩酒。愿尔勿忘初心,以民为本。待时机成熟,再图大业不迟。”
信的末尾,还有一行小字:“孩儿安好,勿念。”
马凤的手微微发抖。这简短的几个字,意味着安宁和承泽还活着!这个消息比任何捷报都让他激动。
“太后还让老奴转告王爷,”赵德安继续道,“朝廷虽腐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爷当下应以收拢民心为主,切勿急于求成。”
马凤沉思良久,终于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他现在虽然连战连捷,但根基尚浅。若过早称王,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请公公回禀太后,”他郑重道,“马凤谨记教诲,必不负母亲期望。”
送走赵德安后,马凤立即召集众将。
“传令:即日起,我军改称‘靖难军’,以‘上辅国家,下安黎庶’为号,暂不立国号,不设王府。”
这个决定让一些渴望封官晋爵的将领有些失望,但苏文远和阿依玛却深表赞同。
“王爷明鉴。”苏文远道,“如今我们实力尚弱,确实不宜过早树敌。”
阿依玛也道:“草原上有句谚语:成熟的果实自然落地。王爷此举,正是智者所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马凤将主要精力放在内政建设上。他颁布《安民令》,减免赋税,鼓励农耕;设立“义学”,让贫苦子弟也能读书识字;整饬军纪,严禁扰民。
这些措施很快收到成效。靖难军控制下的地区,社会秩序逐渐恢复,百姓生活有了起色。越来越多的州县主动来降,靖难军的势力如滚雪球般壮大。
这天,马凤在苏文远的陪同下,巡视新收复的祁州。只见市井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与云州初定时判若两地。
“得民心者得天下。”苏文远感慨道,“古人诚不我欺。”
马凤却摇头道:“得天下易,守天下难。我们要做的,不是夺取天下,而是创造一个让百姓都能安居乐业的世道。”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士兵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禀报:“王爷,紧急军情!魔教教主亲率十万大军,已出潼关,直扑云州而来!”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众人都看向马凤,等待他的决断。
马凤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该来的总会来。传令三军:准备迎敌!”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一次,他将以云州为根基,与魔教展开决定天下命运的一战。
而在他身后,是千千万万信任他、支持他的百姓。
这股力量,比任何军队都要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