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草原褪去了夏日的葱郁，换上了一层金黄的衣裳。远山如黛，天高云淡，成群的牛羊如同珍珠般散落在广袤的草场上。汗鲁部的营地比往日更加热闹，新搭建的帐篷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训练场上的喊杀声从清晨持续到日暮。
马凤站在营地中央的高台上，望着眼前这番景象，心中百感交集。一个月前，这里还只有他和阿依玛；如今，却已经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旧部与新友。
这一切，都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那是一个黄昏，马凤正在训练场上指导新招募的草原勇士练习箭法。经过数月的磨合，这些原本只擅长骑射的草原汉子，已经初步掌握了中原军队的阵型与战术。
“手臂再抬高一点，对，就是这样。”马凤耐心地纠正着一个年轻射手的姿势，“记住，射箭不只是靠臂力，更要靠腰力和呼吸的配合。”
年轻的射手按照他的指导调整姿势，一箭射出，果然比之前精准了许多。
“王爷教导有方。”阿依玛不知何时来到了训练场边，看着那些进步神速的射手，眼中满是赞赏。
马凤摇摇头：“是他们天赋过人。草原儿女自幼在马背上长大，对弓箭有着天生的领悟力。”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远方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身形矫健，马术精湛，转眼间就冲到了训练场边缘。
“什么人？”守卫的汗鲁部战士立即上前阻拦。
那名骑士勒住马缰，跳下马来。他看上去四十多岁年纪，面容沧桑，但眼神锐利，腰间佩着一把厚重的砍刀。
“在下李三，求见靖王殿下！”他大声说道，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边关口音。
马凤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三？那个在平安村帮他管理田产、憨厚老实的李三？
他快步走上前去，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终于确认这就是那个曾经在平安村与他并肩作战的老部下。
“李三！真的是你！”马凤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臂。
李三看到马凤，也是热泪盈眶。他单膝跪地，声音哽咽：“王爷！终于找到您了！我们……我们都以为您……”
马凤将他扶起，仔细打量着这位老部下。李三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脸上多了几道伤疤，但那双眼睛依然坚定如初。
“快起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平安村的乡亲们怎么样了？”马凤连声问道。
李三抹了把眼泪，说道：“那日京城大乱，我们听说王爷……王爷出事了，就知道大事不好。我带着愿意跟随的乡亲们杀出重围，一路北上。路上听说王爷可能在草原，就一路打听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只是……跟我们出来的乡亲，如今只剩下一半不到。其他的……都死在路上了。”
马凤的心猛地一沉。那些淳朴的村民，那些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面孔，如今已经天人永隔。
“是我连累了大家……”他低声说道，眼中满是愧疚。
“王爷千万别这么说！”李三急忙道，“乡亲们都是自愿跟随的。大家说，王爷待我们恩重如山，如今王爷有难，我们岂能坐视不管？”
他看了看四周的训练场和那些正在操练的战士，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现在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王爷这是在积蓄力量，准备杀回中原吗？”
马凤点点头，正要说话，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这一次，来的不是一骑，而是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
为首的是两名骑士，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背上背着一对板斧；另一个则是个身形矫健的女子，眉目清秀，腰间佩着双刀。
“石敢当！青燕子！”马凤惊喜地叫出声来。
这两人都是他当年组建“暗影卫”时的骨干。石敢当原是北地有名的镖师，力大无穷，为人豪爽；青燕子则轻功卓绝，擅长刺探情报。京城之变后，马凤以为他们都已经遭遇不测，没想到今日还能重逢。
“王爷！”石敢当跳下马来，声音如洪钟，“可算找到您了！这一路可把俺老石累坏了！”
青燕子则轻盈地落地，向马凤行了一礼，声音清脆：“暗影卫青燕子，参见王爷。幸不辱命，带来暗影卫残部二十三人，皆是对王爷忠心不二之人。”
马凤看着这些历经千辛万苦前来投奔的旧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最黑暗的时刻，这些人的忠诚如同明灯，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有些哽咽，“有你们在，何愁大业不成！”
接下来的几天，陆续又有几批人马来到汗鲁部。有神箭宗的弟子，他们在宗主吴昊战死后，一直在寻找马凤的下落；有凤字营的残部，这些曾经跟随马凤南征北战的边军精锐，在部队被打散后依然没有放弃寻找主帅；还有一些江湖义士，他们或是受过马凤的恩惠，或是看不惯朝廷的倒行逆施，自愿前来投奔。
这天晚上，马凤在新建的大帐中设宴，款待所有前来投奔的旧部与新友。大帐中央燃着熊熊的篝火，众人围坐一圈，酒肉香气四溢。
“诸位，”马凤举起酒碗，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今日我们能够在此重逢，是上天不绝我马凤。这一碗，敬所有死难的兄弟，敬所有依然坚守的勇士！”
众人齐齐举碗，一饮而尽。
李三放下酒碗，抹了把嘴，说道：“王爷，如今我们人也有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不是该杀回中原，找乾德仁那狗贼算账？”
“是啊王爷！”石敢当拍案而起，“俺老石这口恶气憋得太久了！只要您一声令下，俺第一个杀回京城！”
帐中顿时群情激奋，众人纷纷请战。
马凤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诸位的心情我理解，但我等如今实力尚弱，贸然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站起身，走到大帐中央：“乾德仁手握重兵，魔教势力庞大，我们须得从长计议。当下最要紧的，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青燕子点头附和：“王爷说得对。据我得到的消息，乾德仁登基后倒行逆施，民怨沸腾。魔教虽然势大，但其残暴不仁，已经引起各方势力的不满。只要我们耐心等待，必有机会。”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个凤字营的将领忍不住问道，“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马凤摇摇头：“当然不是。我们要做的，是尽快整合现有力量，加强训练。同时，也要派人四处联络，争取更多的支持。”
他看向阿依玛：“阿依玛已经答应，汗鲁部将全力支持我们。但这还不够，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盟友。”
阿依玛站起身，对众人说道：“草原各部对乾德仁的统治也深为不满。我已经派人联络其他部落，相信很快就会有回应。”
马凤点点头，继续说道：“此外，我们还要派人潜入中原，打探消息，联络各地的义士。青燕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青燕子躬身领命：“属下必定竭尽全力！”
接下来的几天，马凤开始着手整编部队。他将所有前来投奔的人马分为三支：一支以原凤字营将士为骨干，组建重甲步兵；一支以草原勇士为主，组建轻骑兵；一支以暗影卫和神箭宗弟子为核心，组建精锐的斥候与狙击部队。
训练场上，来自不同背景的战士们开始磨合。起初，由于习惯和语言的差异，难免有些摩擦。但在马凤的耐心调和下，大家渐渐学会了相互理解和配合。
这天下午，马凤正在指导部队进行协同作战训练，一骑快马再次从远方疾驰而来。这一次，来的是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王爷！您看谁来了！”守营的战士兴奋地喊道。
马凤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跃下马来。那人一袭青衫，面容清癯，腰间佩着一柄长剑，正是他多年未见的故友——江南名士苏文远。
“文远兄！”马凤惊喜地迎上前去，“你怎么会来这里？”
苏文远拱手施礼，笑道：“听闻靖王在此聚义，文远特来投奔。不知王爷可还愿意收留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马凤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文远兄说笑了！你能来，我求之不得！”
苏文远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不仅文采斐然，更精通谋略。当年马凤在边关时，就曾多次向他请教军政要务。如今他能前来投奔，无疑是一大助力。
当晚，马凤再次设宴，为苏文远接风。席间，苏文远详细分析了当前的天下大势。
“乾德仁弑父杀弟，得位不正，朝中多有不服者。”苏文远侃侃而谈，“加之他重用魔教，残害忠良，更是失尽人心。如今中原各地，暗流涌动，只待有人振臂一呼。”
他看向马凤：“王爷如今聚义草原，正是顺应天时。但欲成大事，不能仅靠武力，更需民心向背。”
马凤点头称是：“文远兄所言极是。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苏文远微微一笑：“首要之事，是确立大义名分。王爷当以‘靖难救民’为号，揭露乾德仁之罪行，昭告天下。如此，方能名正言顺，聚拢人心。”
“其次，要严明军纪，善待百姓。我军所到之处，当秋毫无犯，如此方能得百姓拥戴。”
“第三，要广纳贤才，不问出身。凡有才能者，皆可任用。”
马凤听得连连点头：“文远兄高见！这些事，就劳烦文远兄多多费心了。”
苏文远拱手道：“敢不从命！”
夜深了，宴席散去，马凤独自走出大帐，望着满天星斗，心潮澎湃。
一个月前，他还是个孤身流浪的逃亡者；如今，却已经有了一支初具规模的军队，还有了苏文远这样的谋士相助。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前方的路还很长。但至少，他已经看到了希望。
“彩盈，爷爷，师兄……”他仰望星空，轻声低语，“你们看到了吗？我没有放弃。总有一天，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夜风吹过草原，带来远方的狼嚎。马凤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大帐。
明天，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