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书记要求的稳定,说白了,就是要让衡北省的政治生态成为一潭死水。只有成为一潭死水了,他才可以在高层眼皮子底下当个“隐形人”。
不得不说,如果褚峻峰真的是这种想法,说明他真的不再适合担任省委书记这个重要职务了。
这都不是自欺欺人,这是典型的掩耳盗铃!
在自己的兄长面前,李怀节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想法,他把自己心中所想简单说了说,最后说道:“自古以来,让人闭嘴是最难的事,没有之一。
要老百姓闭嘴,秦末就有‘头如鸡,割复鸣’的警句,更何况是让官员闭嘴了。
勇哥你也别担心我管不了嘴。
如果再出现刘礼这样的事,我肯定管不了自己的嘴,只会叫的比这次更大声;
如果没有这一类的事情发生,我就是一头耕牛,最多也就是吃草的时候哼哼两声而已。
对我来说,本职工作才是根本。
今年又是脱贫攻坚的关键年,红星市的底子你也知道,不掉几斤肉,跑废几条胎,想要完成既定任务,难咯!”
听到李怀节这样说,汪琼脸上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原本廉克明还担心李怀节适应不了新领导的工作作风,跟不上新领导的工作节奏,茫然无措以至于碌碌终日。
现在听到他坚持自己的工作方向不变,终于放下心来。
为了鼓励小一辈,她笑着给大家说了一段廉书记工作的往事。
那时候,廉书记还是廉副市长,分管工业发展的年轻干部。恰逢新老思想更替,体制改革,工人下岗,年轻的副市长可不好当。
上面的压力大,同僚们扯后腿的多,基层怨气重,当一个改革的副市长难,当一个改革之后还能稳定局面的副市长就更难了。
廉克明在那一段时间里,吃住都是在市政府,一天四分之三的时间都用在会议室里、在车里、在安置下岗工人的路上。
以至于他的睡眠时间都被整理报告、批阅文件这类的文书作业给占用了大半,根本得不到应有的睡眠保障。
为期400天的改革攻坚阶段结束后,廉克明的体重从140斤,一下子掉到不到100斤,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才慢慢恢复过来。
当时的政治风气可比现在坏多了。
其他市领导日子过得清闲。让家属出国公旅游、公款吃喝不算,还对埋头做事的廉克明满嘴怪话。
可想而知,支撑廉克明坚持下来的信念有多强了。
“所以,小李啊,你现在也是副市长,也是在脱贫攻坚关键阶段,老廉和我都能理解你!
你给衡北省委递紧急提案这个事,老廉听说了,批评你不会偷懒,批评袁书记手段温和了。
但是,我们都坚持认为,这样的事情属于绝对不能姑息的事情。
你做的对!”
汪琼是学美声的,她讲话中气十足,声音格外清脆有力。
这个催人奋进的声音,冲淡了京城初春的寒意。以至于让李怀节从她家走出来的时候,脚步不自觉地都轻快了很多。
李怀节的拜年动作很快,程家、方家本来就挨得近,他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全部跑完了。
晚上的聚会是程雯熙发起的,既有李怀节的同学,也有两家的年轻一辈,场面很热闹。
这样的聚会,是圈子形成的基础。
一般三到五次之后,就会形成一个固定的社交圈子。会有一人离开,也会有一些人进来,大家都在相互扶持着向前奔跑。
所以,现阶段其实就是大家在找感觉而已,不会有什么很有价值的信息拿出来交流。
正因如此,大家相处的都很放松。
再见程雯熙时,她没有一点点变化,还是那么清新阳光,明艳照人。
“老校长可是批评你了!”程雯熙紧挨着许佳,模仿老校长扶眼镜的动作,沉着嗓子,慢声细气地说,“李怀节这个人,胆子小也就算了,为人也小气!
在京城办婚礼,不请我当证婚人不说,都不请我去喝杯喜酒,太过分了。
今后他的忙我是不帮的。”
李怀节才不信老校长会这么说话。虽然程雯熙学他的神态学的很到位,但是,老校长讲话那种绵里藏针的风格,她还没有入门。
“我昨天晚上还和老校长通完电话,想约好时间去给他拜年的,他出差了。”说到这里,李怀节举起杯子,敬了程雯熙一杯酒,“感谢你在他面前提起我!”
程雯熙也没矜持,喝了一个满杯,故作感怀道:“短短一年时间,变化好大!
那时候,我们一起给老校长选拜年礼、一起想祝福词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呢!”
许佳看着自己身边这个表情瞬息万变的女子,一时间竟然无法分辨哪一段是真情流露,哪一段是现场表演。
不由得暗自惊叹:果然是怪物级别的才女啊,我怎么能和怪物相比呢!
非常奇怪的是,程雯熙的表演可以迷惑很多人,唯独迷惑不了李怀节。
李怀节知道,程雯熙这一番物是人非的感慨之情,是真的。
那样被人保护的日子,李怀节也很想念。
可惜,自己终究是脱离了“处级”这个新手保护期,到了独当一面,甚至要为别人遮风挡雨的时候了。
“校长到底说什么了,你别卖关子呀!”
程雯熙无奈地冲着李怀节翻了一个大白眼,看了看身边坐姿端正的许佳,摇头说道:“就知道瞒不过你!
老校长说,本来对你还是比较看好的。你这个紧急提案一出,不但在衡北省委省政府搅起了轩然大波,就是在京城也听到了响动。
现在更看好你了。
组织部门的领导都说,不平则鸣是应当的!
如果面对自己同志的牺牲都要保持沉默,这样不敢担当的后备干部,是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继承我们党的伟大事业!
组织部门的这个评价,其实很高了。
当然,还没有我哥的评价高。”
李怀节苦笑一声,再次端起酒杯,悠悠说道:“在文谦大哥面前,我其实算是比较不成熟的。
他在边疆地区的奋斗过程,真像是一篇战斗的长诗,值得我学习!
你拿我和他比较,是你太高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