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哥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捂住了脸。他心里清楚,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一声令下“今天晚上给我揍他,给我打他”,那事情就彻底闹大了,别说周广龙在广州待不了,就连杜铁男,还有老霍家一家,会怎么样都不好说。
加代一把搂住了身旁的郝佳琪,生怕他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再惹出更大的麻烦。他知道,作为大哥,必须能压制住自己的兄弟,不能象老弟那样,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管不顾就知道干,那样早晚得出大事。
李文浩见加代这边没什么反应,更加嚣张,指着加代的鼻子说道:“给我兄弟道个歉!给我兄弟张成道歉!”
加代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上前一步,对张成说道:“兄弟,不好意思了,刚才是我们不对,多有冒犯,不好意思了。”
李文浩转头看向张成,问道:“张成,你看怎么样?要是差不多的话,咱就走吧。”
张成看了一眼李文浩,说道:“哥,我听你的。”
“行,那走吧。”李文浩说着,便招呼着众人准备离开。
加代也连忙拉着郝佳琪,说道:“走,佳琪,咱也走吧。”
就在这时,李文浩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说道:“谁让你们走了?我让你们走了吗?”
加代这边的人都愣住了,心想这都已经服软道歉了,对方怎么还不依不饶?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李文浩竟然再次动手,又给了代哥一个耳光。
李文浩瞅着代哥说道:以后长点眼,不是什么人你都可以碰的。
说完就领着人出了夜总会。
代哥捂着脸,这次是真的懵了。马三和左帅在一旁看得目眦欲裂。”
周广龙和杜铁男也急得不行,但他们只能用眼神示意马三和左帅,千万别冲动。他们还得在广州待下去,还得在广州混饭吃,如果真跟市长家的公子硬碰硬,后果不堪设想。
马三和左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怒火。马三悄悄碰了碰左帅,低声说道:“咱俩去收拾他!”
左帅也压低声音:“不是,那代哥能让吗?要是让他知道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俩就说去上厕所,悄悄跟上去,给他个教训就回来!”马三咬牙说道。
“行,走!”左帅点了点头。
两人打定主意,马三便转身对还在和众人说话的加代说道:“哥,我跟左帅去趟卫生间。”
加代此时正心烦意乱,也没多想,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
马三和左帅假装去卫生间,一出夜总会大门,立刻上了代哥的车,发动车子,朝着李文浩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李文浩带着张成等人从夜总会出来,分乘两辆车,一辆是红色捷豹,另一辆是带有尾翼的保时捷。保时捷一给油,“滋啦”一下就窜了出去,捷豹根本追不上。李文浩开着捷豹,张成坐在副驾驶,车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们正准备找地方去吃饭。
马三和左帅开着车,远远地跟在捷豹后面。左帅一边开车一边观察,说道:“前面路口,抄他!”
马三点点头,看准时机,猛地一打方向盘,同时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滋啦”一声,直接斜插到捷豹前方,一脚刹车踩死,“嘎吱”一声停在了路中间。
李文浩正在开车,冷不丁看到一辆深圳牌的车横冲出来停在自己前面,吓了一大跳,连忙踩刹车,车子堪堪停住。他探头出去,怒声骂道:“你他妈怎么开车的呀!”
马三推开车门跳了下来,手里握着一根事先准备好的钢管。左帅也紧随其后下了车,虽然什么家伙都没拿,但气势汹汹。
两人径直走到捷豹车旁,马三二话不说,举起钢管就朝着捷豹的挡风玻璃砸了下去,“哐当”一声,挡风玻璃瞬间碎裂。
李文浩在车里被吓得一激灵,怒吼道:“什么意思?你们想干什么?”
左帅一把拽开车门,将李文浩从车里薅了出来,马三则举起钢管,朝着李文浩的脑袋就砸了下去,“嘎巴”一声闷响,虽然没见血,但也够他受的。
李文浩被拽落车,马三和左帅立刻对他拳打脚踢。两人将李文浩摁在地上,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他象个王八似的在地上直翻滚,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坐在副驾驶的张成,见李文浩被人围在地上打。他吓得开了车门就往远处跑。张成心里寻思着:“我搁这儿顶啥用啊?上去不也是挨打的货吗?”他就这么直接溜了。
这边,左帅抡着拳头,照着李文浩的脸上“砰砰砰”就是几下,一边打一边骂:“让你打我哥!让你打我代哥!”
马三也拿着钢管,一边抽打一边怒骂:“操!操!让你打我大哥!”
两人打了一阵,见李文浩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这才停手。临走的时候,马三还朝着李文浩的脸上“呸呸”吐了两口唾沫,虽然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走,上车!”马三招呼了一声,两人迅速上车,发动车子,一溜烟就跑了。
而此时的加代,还在夜总会里和郝佳琪、周广龙、铁男等人说着话,对马三和左帅在外面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没过多久,加代的手机响了,是马三打来的。
“喂?”加代接起电话。
“大哥,我是马三啊!”电话那头传来马三略显兴奋的声音。
“马三啊,”加代皱了皱眉,“你俩干什么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哥,我俩给你报仇去了!”马三得意地说道。
“报仇?报什么仇啊?”加代一愣。
“就是刚才打你嘴巴子那个小子!让我俩给堵在路上揍了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马三兴奋地描述着。
加代一听,顿时懵了,急忙问道:“什么?!谁让你们去的?谁说让你俩去的啊?”
“哥,他打你那两下,我们当兄弟的能忍吗?我必须得给他点教训!”
“受不了也不能这么干!”加代几乎是低吼出来,“你们赶紧走!赶紧回深圳!”
“那您呢,哥?”
“不用管我这边的事,我来处理!”加代急促地说道,“你们俩赶紧回深圳!我这边处理完了,给你们打电话。”
“行,哥,那我们知道了。”马三终于听出了一丝严重性,应了下来。
“还有,别再乱惹事!”加代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随即挂断了电话。
加代气得浑身发抖,肺都要气炸了。马三跟左帅这两个混小子,竟然把李文浩给揍了!那可是市长家的公子!
就在这时,旁边的王经理、周广龙、杜铁男等人都注意到了加代的异样,纷纷围拢过来,关切地问道:“代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加代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慌乱,摆了摆手,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没事,一点小事。”
他转向广龙,语气恢复了几分镇定:“广龙,你赶紧带兄弟们先回去。”接着又对杜铁男说道:“男哥,你也赶紧回去吧。”
“怎么了哥,这是?”广龙看出了不对劲,追问道。
加代压低声音,快速说道:“马三跟左帅把李文浩给揍了,就是那个市长家的孩子。”
“什么?!”广龙等人闻言大惊失色,“那哥咱赶紧走!快走!”
“你们先走,我直接回深圳”
杜铁男听到也不敢耽搁,立刻招呼着手下的兄弟,匆匆离开了。
转眼间,门口就只剩下加代、郝佳琪以及他带来的几个人。更糟糕的是,加代自己的车,刚才被马三开走了。郝佳琪开来的是一辆跑车,只有两个座位。
恰好郝佳琪的一个同学也在,而且也要回深圳。文丽丽坐上了他同学的车,而郝佳琪则驾驶着跑车,载上加代。两辆车一前一后,准备连夜赶回深圳。
然而,事情真的能这么容易就了结吗?
另一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李文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跟跄跄地回到车里。他脑袋被打破了,眉骨处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浑身上下更是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疼得他龇牙咧嘴,连开车都有些困难。
他颤斗着手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陈叔啊,我是文浩。”
“文浩啊,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陈叔,您马上帮我抓一伙人!”李文浩的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一个叫加代的人,他手下的兄弟刚把我给打了!他们开的是深圳牌照的车,现在应该刚过海珠区,正往深圳方向跑呢!您赶紧让人设卡拦截!”
“行,我知道了。”陈叔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我马上安排。”
这位陈叔,是市捕快局的一把局长,跟李文浩的父亲关系莫逆,也是李父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接到李文浩的电话后,他立刻向下属下达了命令:“喂,马上通知各交通要道,设卡拦截深圳牌照的车辆。目标车辆正从海珠区往深圳方向逃窜,那是必经之路,给我务必拦下!”
电话挂断,陈局长这边根本无需派人去追,只需要在必经之路上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加代他们自投罗网就行了。
再说郝佳琪这边,他开着跑车,加代坐在副驾驶。后面跟着他同学的车,车上坐着他的文丽丽和另外一位女性朋友。两辆车一前一后,驶过了两个交通岗,眼看就要驶出广州市区,奔向深圳了。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必经之路上,赫然停放着四辆警车。警灯闪铄,几名捕快手持枪械,还有人拿着高音喇叭,严阵以待。粗略一看,现场至少有二十多名捕快。
郝佳琪远远就看见了这一幕,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对加代说:“哥,前面有捕快!”
加代也是脸色一变,沉声道:“挑头!赶紧挑头!”
郝佳琪猛打方向盘,试图掉头。然而,他们的举动早已被警方发现。一名捕快立刻拿起对讲机,高声喊道:“目标车辆试图掉头!通知下一个交通岗,立刻予以拦截!”
加代心中一沉,知道这次恐怕是跑不了了。他对郝佳琪说:“佳琪,靠边停车吧,跑不了了。”
郝佳琪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事已至此,只能听从加代的安排,缓缓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拿出电话,迅速拨通了文丽丽:“喂,丽丽啊,你们先别管我们了,赶紧想办法走!实在不行,你们就先别回深圳,在广州找个地方躲一躲,去你同学家也行。我和代哥这边……可能有点麻烦。最重要的是,你赶紧通知我三叔,把这边的事情告诉他。”
“好,我知道了,佳琪你自己小心!”文丽丽传来焦急的回应。
挂了电话,郝佳琪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前方的捕快已经围了上来,至少有十几名捕快迅速靠近了他们的车辆。“不许动!都不许动!”一名捕快厉声喝道,手中的枪也指向了车内。
加代倒是显得相对镇定,因为他经历过类似的场面。他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我们不动,我们不动。”
郝佳琪则显得有些紧张,但也学着加代的样子举起了手。
几名捕快迅速上前,打开车门,将加代和郝佳琪从车上带了下来,动作算不上粗暴,但也绝对不容反抗。
“你是加代?”一名看似是领头的捕快问道。
加代点了点头,平静地回答:“我是加代。”
“带走!回分局审问!”领头捕快一挥手,两人便被“请”上了警车。
到了分局,审讯室里,灯光惨白。加代和郝佳琪被分开进行审问。
“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殴打李文浩?”审讯员将一份笔录纸推到加代面前。
加代抬起头,眼神平静:“人是我打的,跟他没关系。”
“他只是我的朋友,当时正好在场,什么都没做。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另一边,审讯郝佳琪的房间里,他也同样义气地承担下了所有责任:“人是我打的,跟代哥没关系,是我一时冲动。”
一时间,审讯似乎陷入了僵局,两人都抢着认罪,让负责审讯的捕快也有些头疼。
而就在加代和郝佳琪被带进分局的同时,郝佳琪的女朋友,已经将电话打给了郝佳琪的三叔——郝英山。
“喂,三叔,我是佳琪的女朋友。”电话接通后,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焦急。
“侄儿媳妇啊,怎么了?你们不是去广州参加同学聚会了吗?出什么事了?”郝英山的声音沉稳有力。
“三叔,佳琪他出事了!他让人给抓起来了!”
“什么?谁敢动我郝英山的侄子?没提我吗?”郝英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和怒火
“明天我就下一个调令,亲自去广州!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三叔,是佳琪他们把人家给打了。对方叫李文浩,他爸好象是……是市里的李市长。”女孩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现在佳琪和加代已经被捕快带走了。”
“什么?惹上市长家的孩子了?”郝英山也愣住了,随即眉头紧锁,“我知道了,我马上打电话问问情况。”
挂了电话,郝英山立刻开始动用自己的关系。
与此同时,医院里,李文浩也将电话打给了他的父亲——李市长。
“喂,爸。”李文浩的声音依旧虚弱。
“阿浩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又在外边玩什么呢?”李市长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满。
“爸,我让人给打了!”李文浩带着哭腔说道。
“什么?谁打的你?!”李市长的声音瞬间变得严厉起来。
“一个叫加代的!他的兄弟把我拦在路上打的,把我打得……打得可惨了!”李文浩添油加醋地描述着自己的“惨状”,“我已经给陈叔打电话了,他已经把他们抓进分局了!”
“恩,我知道了。”李市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阿浩,这个事情你就别管了,爸来处理。”
“爸,你一定要给我报仇啊!”
“行了,你好好养伤吧。”说完,李市长便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李市长拿起办公桌上的另一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老陈吗?”
电话那头,正是市捕快局的陈局长。“喂,李市长,有什么指示?”
“是关于我儿子李文浩被打的事情,我听说人已经抓到了?”李市长的声音不高。
“在分局呢,领导。”陈局连忙应道。
“你看看,我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孩子,就去庇护他。这就是普通老百姓也不行啊,这是什么行为?什么性质啊?当街殴打人,你看看,你一定要给文浩一个交代!”领导的语气充满了威严。
“领导,我知道了,我明白该怎么做。”
“那行,我等待你的结果。好嘞,就这样。”
老陈握着电话,直接打给了分局。
“我告诉你啊,这个叫加代的,把咱们李公子给打了!你知道怎么办吧?”老陈对着电话那头吩咐道。
“知道,领导。据我了解,这个加代啊,在广州以前犯了不少事,有很多大案要案,我怀疑都跟他有关系,一定要好好查一查!”分局那边的人立刻表态。
“行,我知道了。”
电话“啪”的一声被撂下。分局这边的人心中暗道:“哼,加代,这次你是非死不可了!”
随即,他便向下边的人通知了下去。
“小李吗?”
“马上过来一下,重新提审那个加代。”
代哥又被捕快带进了审讯室里
加代刚坐下,1991年4月17号,你在干什么?我怀疑你跟一桩入室抢劫案有关,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李毫不客气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审讯的压迫感。
加代看着眼前的阵仗,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这哪跟哪啊?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没听明白呢?今天打人这个事,我承认是我打的,但其他的我不知道。”
“啧,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随着一声怒喝,旁边的人直接拿起警棍,朝着加代的肩膀就狠狠打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另一人也拿着警棍上前,对着加代的骼膊“嗖嗖”地抽了几下,疼得加代一阵龇牙咧嘴,脑袋都有些发蒙。
“说不说?你不招行吗?吹牛呢?这是什么地方,还由得你在这儿撒谎!老实交代!”小李厉声喝道。
加代被打得疼痛难忍,也不敢再强硬顶撞,只能喘着粗气。
小李见他稍有缓和,又问了一遍:“1991年4月17号,有一桩入室抢劫案,是不是你干的?”
加代心中一凛,寻思着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便含糊地应道:“是……是我干的。”
“行,给我记上!”小李立刻让人记录下来。
“1992年2月16号,在广州火车站有五十多号人械斗,你是不是参与了?”
加代咬了咬牙,说道:“是,我指使的。”
就这样,审讯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四点多,记录足足写了六篇。审讯人员看着记录,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了,给领导送上去吧。”
上边的领导看过记录后,也表示认可,说道:“只要完全落实,就给他刑拘,等着判刑吧,最少十五年,十五年打底!”
与此同时,深圳的第一副市长郝英山,也准备把电话打给李市。郝英山和李市之间,就差了一个“副”字,但这一个字的差距,权力地位却有着天壤之别。副市长是协助市长工作的,而市长则是抓全面工作的。
电话接通了,郝英山率先开口:“喂,李市啊,我是郝英山。”
“哦,是英山啊,有什么事吗?”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是这样,我家这侄子郝佳琪不懂事,也跟我说了,到广州去参加同学聚会,没曾想得罪了贵公子。您看,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就算了吧?”郝英山语气客气地求情道。
李市闻言,故作惊讶地说:“英山呐,你说的这个事我不知道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