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长和张小东最后还是被带走了。
和闻熹擦肩而过的时候，张小东狠狠瞪了闻熹一眼。
那龇牙咧嘴的模样，像是要吃人。
闻熹丝毫不惧，目光冷淡地看着屡教不改的张小东。
她应该抽时间到魏教授那儿去一趟，和魏教授翟恪生都好好说道说道。
张小东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原谅。
汤安要跟着到公社去说明情况，只顾得上交代闻熹一句。
“今天花棒的销售就交给你了，闻熹同志。”
闻熹点点头，转身去了前头的办公室。
……
等兵团和林区的花棒都销售一空，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
早上起来，闻熹听见父亲咳嗽了几声。
“爸，您不舒服吗？”
闻熹起身，倒了杯热水，放到闻裕昌面前。
“小心烫。”
闻裕昌摆摆手，想说话却咳得更厉害了。
闻熹察觉到情况不对，伸手试了试温度。
“爸，您发烧了!”
闻熹说着，转头拉开斗柜的抽屉，翻找清热解毒的冲剂和消炎药。
闻裕昌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喘匀一口气，“熹熹，别找了，家里的药都吃完了。”
闻熹急了，“您都吃完了？”
“那您这都不舒服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说呢？”
闻熹说完愣住了。
她这段时间，一直泡在研究所里，早出晚归。
的确是她疏忽了。
“爸，我现在就去卫生所给您拿药。”
闻裕昌摆摆手，“别去了，熹熹。”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卫生所里所有的消炎药和感冒药都没了。”
“爸昨天已经去过卫生所了，没拿到药。”
“医生说，最快都要下个星期才能送过来。”
闻熹一边穿外套，一边背上挎包。
“我搭车去市里的医院开药，您等着我。”
“多喝水，别吃生冷的东西啊。”
出门前，闻熹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闻裕昌还没来得及阻止，闻熹已经关上了大门。
闻裕昌着急说话，脱口而出的又是一连串没有停歇的咳嗽。
像是要把胸腔里的肺整个咳出来似的。
心急如焚的闻熹上了公交车，平时十来分钟就能到的市区医院，今天走了二十分钟。
公交车刚刚靠站，闻熹就跳下来，步履生风地往医院一楼的药房赶。
到了药房门口，闻熹彻底被面前人头攒动的场面惊呆了。
人群排成蜿蜒的长龙。
不时有插队的同志爆发语言和肢体冲突。
队伍被挤出一个个缺口，又很快自动合拢。
闻熹挤进人流里，随着大队伍缓慢向前移动。
前后左右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交织成网，笼罩在闻熹的耳膜上。
让她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更是高高悬在半空中，根本落不到实处。
“咳咳——”
有人拍了拍闻熹的肩膀。
闻熹回头一看，是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女人。
“同志，你没生病，跑医院来干什么？”
闻熹一顿，“我父亲生病了，咳嗽得厉害。”
“卫生所没有药，我只能到这儿来。”
“咳咳咳……我们也是……”女人恍然大悟，“你看这队伍里的，都是买不到药的。”
“也不知道排到我们的时候，还有没有药了。”
中年忧心忡忡地嘟囔着。
闻熹踮起脚尖，依然看不到队伍的排头。
她的心沉了下去。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都生病了，还都集中到市里的医院来开药？
这不像简单的感冒发烧……
闻熹排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长队，总算拿到了消炎药和冲剂。
数了数手里的药盒，闻熹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同志您好，可以再给我拿一盒消炎药吗？”
戴着口罩的药剂师摆摆手，“不行。”
“最近消炎药物紧缺，已经限购了。”
闻熹还想再问清楚一些，身后的中年女人挤上前，掏出钞票。
“给我拿阿司匹林，还有维生素片！”
……
闻熹心事重重回到家。
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个挺拔如白杨的身影站在她家门口。
是宋清延。
男人看到闻熹，长腿一迈，三两步就站定在女人面前。
“你……”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
“你先说吧。”
闻熹抿了抿唇。
宋清延轻咳一声，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
闻熹低头一看，是阿司匹林，维生素c片，还有两大包板蓝根。
“宋清延，这是……”
闻熹抬起眼帘，惊讶地看着宋清延。
男人面色严肃，语气充满担忧。
“最近上报的发烧患者太多，下面卫生所接收不了，连军医院都收了很多病人。”
“整个医院都没有空床了。”
“这……”不安的预感成真了。
在市里医院排队的时候，闻熹就觉得这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更像是一场大面积的病毒感染，流行病……
甚至是疫病。
宋清延把手里的暖壶也递给闻熹，轻声嘱咐道，“家里所有餐具，使用前一定要用开水消毒。”
“家里的瓶瓶罐罐定期煮一煮，烫过之后再用。”
“别吃生食，任何东西都煮过以后再吃。”
“水要烧开以后再喝……”
宋清延事无巨细地交代着。
闻熹那颗惶恐不安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宋清延少有的多话。
男人语气里充满担心和放不下，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提醒到位似的。
心中那座巍峨不动的冰山，似乎塌陷了一个角落。
宋清延看着闻熹，觉得有千言万语还没说完。
可话到了嘴边，也只剩一句，“我最近比较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闻熹耳尖微微发红。
这句话，不像朋友之间的嘱托。
反而像丈夫要远行之前，和妻子的临别赠言。
宋清延看到闻熹头发滑落下来，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替她把头发理到耳朵后头。
触摸到女人娇嫩如花蕊的耳尖，宋清延手指像是被烫着似的，飞快地收回来。
他当初拒绝婚约，其中一个考量就是肃州艰苦的条件。
不管是医疗设施还是其他，现在的肃州都发展得很慢。
就像现在，医院人满为患。
医疗条件这么紧张，万一疫病大面积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从前宋清延是不怕的。
但如今，宁市的玫瑰就在这里。
身处未知的危险漩涡中。
宋清延怎么能不提心吊胆，日日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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