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拢着柴火，让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一边伸长脖子往院坝里望。
今儿个可是天大的好日子，连队打了场漂亮的大胜仗，团部特意把缴获鬼子的大肥猪，赏了一头给连队，犒劳犒劳大伙儿。
老周攥着他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正蹲在石磨旁霍霍磨刀。
那刀身被磨得寒光凛凛，映着冬日的暖阳，晃得人眼睛发花。
几个年轻力壮的士兵早把那头“二师兄”从猪圈里揪了出来，肥猪大概也察觉到了不妙，嗷嗷地叫唤着，四条腿使劲儿蹬着地面，挣得绑在身上的麻绳咯吱作响。
“都使点劲儿！把它摁牢实了！”老周直起腰，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朝着那几个士兵喊。
两个士兵立刻扑上去，一人拽着一只猪耳朵，一人死死按住猪的后臀，还有人干脆一屁股坐在猪背上，任凭肥猪怎么嘶吼挣扎，愣是动弹不得分毫。
老周掂了掂手里的柴刀，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他眼神笃定，手腕一翻，雪亮的刀锋精准地划过猪脖子。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嚎，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早有人端着大盆等在一旁，殷红的血珠落进盆里，溅起细碎的血花。
闹腾的肥猪渐渐没了力气，四条腿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院坝里的欢呼声瞬间炸了开来，士兵们拍着手哈哈大笑，有人扯着嗓子喊：
“周班长，你这手艺还是这么绝！”
“晚上可有口福咯！”
柱子在灶房里听得真切，忍不住咧开嘴笑，他添了一大把柴，让灶火更旺些，心里盘算着，等会儿猪肉下锅，一定要多盛两碗，好好解解馋。
几个手脚麻利的士兵已经提来水桶，开始给肥猪褪毛。
滚烫的热水浇在猪身上，白色的猪毛一沾热水就打了卷，他们拿着铁刮子，呼哧呼哧地刮着，不一会儿，肥猪就被刮得干干净净，露出粉白的皮肉。
有人搬来梯子，把褪好毛的肥猪倒挂在事先搭好的木架上，老周又拿起柴刀，手起刀落，利落无比地开膛破肚，猪肚里的内脏被一一取出来，分类放进盆里。
士兵们围在旁边，有的帮忙递工具，有的凑着头看热闹，还有的已经开始盘算晚上要吃红烧猪肉还是酸菜猪肉炖粉条。
平日里训练的疲惫和战场上的紧张，在这热热闹闹的杀猪声里，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映着一张张笑逐颜开的脸，这是属于士兵们独有的、简单而纯粹的欢乐。
正蹲在灶边拢着火的柱子，肩膀冷不丁的被人拍了一下。
他猛地扭过头，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听见一个熟稔的声音带着笑意飘过来：“柱子，恭喜啊，这回可得好好请我一顿！”
看清来人是杨冰，柱子皱着眉直起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能有什么喜事？净在这儿胡说八道！”
杨冰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神秘：“别急，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院门口就传来一声清亮的问询：“赵梁柱在里头吗？”
柱子一听这声音是冲自己来的，当即扬声应道：“在！”
话音未落，人已经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口走去。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站在外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连长身边的通讯员小刘。
小刘见了他，脸上带着几分郑重，快步走上前说道：“柱子哥，连长让你现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找你。”
柱子心里咯噔一下，揣着几分疑惑跟着小刘往连部走。
一路上周遭的战士们正忙着擦拭枪械、整理背包，见他跟着通讯员匆匆而过，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进了连部的门，连长正背着手站在地图前，听见脚步声便转过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格外锐利。
“报告连长！赵梁柱到！”柱子“啪”地一声立正，声音洪亮。
连长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放松些，这才缓缓开口：
“柱子，你不愧为是讲武堂的学生，机枪的战术理念及各项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上次伏击战里，你扛着机枪的狠劲，全连上下都看在眼里。”
柱子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分内的事。”
“分内的事，也得有人能扛得住、顶得上。”
连长话音一转，语气陡然严肃起来，“现在有个任命，我和营长商量过了，团里也批了——从今天起，你担任咱们连机枪排的排长。”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柱子耳边轰然响起。他愣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半天没回过神来。
“怎么？不敢接？”连长挑眉看他。
柱子这才猛地回过神，喉头滚动了两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字字铿锵：“报告连长！我接！保证带领机枪排，守好每一寸阵地，打好每一场硬仗！”
连长看着他挺直的脊背，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我没看错你。机枪排是咱们连的尖刀，也是咱们的底气，往后这副担子，就交给你了。”
柱子用力点头，胸腔里像是有团火在烧，从脚底到头顶都透着一股滚烫的热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只是一个冲锋陷阵的机枪手，更是要带着兄弟们并肩作战的排长了。
柱子的脚步还有些发飘，连长那句“机枪排排长”在他耳边反复回响，震得他耳膜发烫，连指尖都跟着微微发颤。
院门口的杨冰还没走，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打趣：“柱子，连长找你了？该请客！”
柱子猛地回过神，咧嘴一笑，刚想开口，就见小刘追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枚崭新的排长肩章。“柱子哥，忘给你了，这是指导员让我转交的。”
肩章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遍全身。柱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