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米国国立卫生研究院总部,马斯纪念礼堂。
这座可以容纳近千人的礼堂,座无虚席。
台下坐着的,是来自米国国立卫生研究院下属27个研究所和中心的科学家、项目官员,从华盛顿各大医学院和研究机构闻讯赶来的学者。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西方主流医学界的精英。
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讲台中央的那个,来自东方的年轻身影上。
礼堂的灯光暗了下来,只有一束追光,打在陈飞的身上。他身后屏幕上,显示着今天报告的主题——《道与术:中医理论指导下的精准医学新范式》。
楚燕萍和哈里森坐在第一排,威廉姆斯博士的身边。楚燕萍的手心,全是汗。她知道,现在,将决定他们此行,乃至整个中医未来研究的命运。
陈飞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讲述。
他没有用上午那种哲学思辨的语言,而是用一种更冷静、更客观、更具科学性的方式,来展开他的报告。
他从失眠症在全球范围内的医疗负担讲起,引出现代医学在治疔慢性复杂性疾病方面的困境。
然后,他将中医的“辨证论治”体系,作为一种全新的“疾病分层”和“患者分群”的工具,介绍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们今天讨论的,不是玄学。”陈飞的话通过麦克风,清淅地传到礼堂的每一个角落,“我们讨论的,是一种基于数千年临床观察的,高级的模式识别系统。”
他将“心脾两虚”的辨证过程,用哈里森团队帮他整理的,那种“输入-处理-输出”的逻辑流程图,清淅地展示在屏幕上。
“输入:a组征状(失眠、多梦、健忘)+b组征状(食少、腹胀、便溏)+c组体征(面色萎黄、舌淡苔白、脉沉细)。”
“处理:通过一个加权算法模型,对各项指标进行综合评估。”
“输出:判断该患者是否属于‘心脾两-虚证’这个特定的亚群。”
当这张ppt打出来的时候,台下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许多科学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没想到,那个在他们印象中模糊、主观的“辨证”,竟然可以被如此清淅地,解构成一个类似于现代临床诊断路径的流程图。
“这,就是中医的‘术’,是它的方法论。”陈飞继续说道,“但是,光有‘术’,是不够的。指导这个‘术’的,是中医的‘道’,是它对生命整体观的深刻理解。”
紧接着,他展示了他们研究中最内核的数据。
一张图表,出现在屏幕上。图表清淅地显示,被中医辨证为“心脾两虚”的患者组,其肠道内的akk菌丰度,低于健康对照组,其他证型的失眠患者组。
“大家请看,这就是‘道’与‘术’结合的结果。”陈飞指着屏幕,“中医的宏观辨证,如一个精准的雷达,在茫茫人海中,为我们锁定了这个特殊的群体。而现代的菌群测序技术,则如一枚精确制导的导弹,在这个群体身上,命中了akk菌这个关键的靶点。”
“这个结果告诉我们,中医的‘证型’,不仅仅是一种征状的组合,它背后,有着深刻的,现代科学可以验证的,病理生理学基础。‘心脾两虚’,就映射着一种特定的,以akk菌缺失为特征的,肠道微生态失衡模式。”
整个礼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发现的颠复性,给震撼住了。
这等于是在说,中医那套古老的理论,是一张被遗忘了的,描绘人体内部微生态环境的,精确地图!
陈飞没有停下,他乘胜追击,抛出了更具冲击力的观点。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我们有理由相信,‘肝郁脾虚’,映射着另一种菌群失衡模式。‘肾阳亏虚’,又映射着另一种。中医几千年来积累的,那浩如烟海的‘证型’体系就是一座,等待我们去发掘的,关于人体微生态的宝库!”
“我们不再需要大海捞针一样,去盲目地筛选草药里的活性成分。我们可以让中医理论,这只‘看得见的手’,来指导我们。告诉我们,应该针对哪一类人,去研究哪一类菌,使用哪一类方剂。”
“这将极大地,提高我们研发的效率,降低新药开发的成本。这,就是我所说的,‘中医理论指导下的精准医学新范式’!”
报告的最后,陈飞的目光扫过全场激动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正站在一个新医学时代的门口。这个时代,不属于东方,也不属于西方。它属于那些,能够打破思维的壁垒,用开放和包容的心态,去集成人类所有医学智慧的,勇敢的探索者。”
“今天,我在这里,代表我的团队,也代表那些传承了数千年的中医智慧,向各位,发出最诚挚的邀请。”
“让我们一起,推开这扇门!”
话音落下。
全场静默了三秒钟。
随即,坐在第一排的威廉姆斯博士,第一个站了起来,用力的鼓掌。
紧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最后,整个礼堂的近千名学者,全体起立!
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要将礼堂的屋顶掀翻。
他们鼓掌,不仅仅是为这项精彩的研究,为陈飞所描绘的那个,宏大而又迷人的,新医学的未来。
楚燕萍站在人群中,看着台上那个被灯光笼罩,从容自信的身影,她的眼框,又一次湿润了。
但,不是因为委屈和心疼,而是因为,无与伦比的骄傲和自豪。
哈里森也站着鼓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律师在打赢一场世纪官司后,才会有的,那种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凑到楚燕萍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了一句:“楚女士,你知道这场报告,价值多少吗?”
“多少?”楚燕萍下意识地问。
“至少十亿美元。”哈里森的眼睛里,闪铄着精明的光芒,“它为你们的专利,提供了最权威的,不可辩驳的‘创造性’和‘先进性’的背书。瑞辉,已经输了。”
而就在礼堂的掌声达到高潮时,一个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脸色铁青的,悄悄地退出了会场。
他走到走廊尽头,拿出一个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板,”他带着颤斗和绝望,“我们遇到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