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坤泽正沿着一道倾斜的血肉坡脊向上。半人是无数粗大如蟒,深红色与暗黄色交织的超级肌肉纤维束,它们紧密虬结,形成凹凸不平,富有弹性的山径。
纤维束表面覆盖着不断分泌滑腻液体的透明生物膜,在不知从何而来的惨淡光线下反着油光。坡脊两侧是陡峭的崖壁,由更加致密,不断微微搏动的暗红色肌体构成,上面攀附着大片大片不断蠕动的黄绿色肉质菌毯,菌毯中偶尔有类似神经节的发光结节明灭。
他正根据【纷争嗅探者】技能探查的地点前进,最终来到了一处山洞面前。
血肉山壁向内深深凹陷,形成了两个并排的巨大山洞。在通路尽头成呈不规则的椭圆形,边缘是湿滑,微微翻卷的肉红色内壁,布满了粗大的环形皱襞,不断分泌着清亮粘稠的液体,顺着洞壁缓缓流下,在下方汇聚成两小滩反光的液洼。
这分明是一对——巨大的鼻孔。
【纷争嗅探者】所感知到的地点的那个,其方指向就在这两个山洞之后。雷达图只能给出方向,无法精确到具体是哪一个。
“左边右边?”红羽鸡猴悬停在左侧洞口,歪着脑袋朝里张望,里面是深不见底,有规律搏动着的黑暗,仅有洞壁本身发出的微弱生物荧光提供些许照明。
“分头看看。”蓝羽鸡猴言简意赅,率先化作一道暗影掠入右侧洞口。另一只羽色灰白的鸡猴默契地振翅,悄无声息地滑入左侧。
半人马则沉默地伫立在外,燃烧着金红色光芒的猪眸冷静地扫视着两个洞口及其周围环境。蹄足下的【蹄虚践踏】微微调整着力道,确保在任何突发情况下都能瞬间发力或后撤。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不过片刻,两道身影先后从洞内返回。
“右边,”蓝羽鸡猴的声音平稳,“洞道弯曲向内,无明显岔路,里面很长,但暂未闻厮杀声,洞壁湿滑,有单向气流吸入。”
“左边,”灰白鸡猴接口,声音带着它一贯的阴冷,“结构与右边相仿,同样无岔路,但有隐约的震动与碰撞回音从瓣膜后传来,气息更混杂。”
傅坤泽微微颔首,目光在左右两个幽深的洞口间游移了一瞬。技能的指引,鸡猴的侦查回报——左边洞内传来的动静,显然更符合厮杀地点的特征。
“走左边。”低沉的声音从猪首中传出,做出了决断。
他迈步向前,四蹄落地的声响在【蹄虚践踏】的精细控制下被压到极低,如同沉重的绒布包裹了铁锤。
洞内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足以让半人马形态的他勉强通过,只是那些湿滑,不时收缩的环形皱襞会蹭过他的鳞甲,留下粘腻的痕迹。
洞壁是柔软的暗红色肉质,内嵌着发光的神经线状纹路,随着某种缓慢的节奏明灭,提供了唯一的光源。空气更加湿热,那股甜腥气也更浓,还混杂了一丝铁锈与焦糊的味道。
道路果然如鸡猴所说,虽蜿蜒曲折,时而向上攀爬,时而向下倾斜,但始终只有一条主道,并无分支。
九只鸡猴收敛了所有不必要的声响,如同最专业的斥候,分散在傅坤泽前后上方的有限空间内,借助洞壁的凹凸和阴影进行掩护,锐利的目光不断扫描着前方与侧翼。
随着深入,那隐约的震动感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山体本身的搏动,而是某种有节奏的沉闷撞击声,间歇夹杂着尖锐的利器刮擦硬物声,以及…模糊非人咆哮或哀鸣。
声音透过前方那层堵住去路,如同活门般不断微微开合的厚重肉质瓣膜传来,变得闷响而扭曲,但其中蕴含的狂暴与冲突意味,已然不容错辨。
就是这里了。
傅坤泽在距离瓣膜尚有一段距离的拐角处停了下来,这里是声响传导的节点,又能借由弯道规避可能的直接视线。他抬起一只前蹄,轻轻向下压了压。
所有鸡猴瞬间理解了指令,纷纷落回他身边或洞壁隐蔽处,彻底收声。红羽鸡猴甚至用翅膀捂住了自己的喙,黑羽鸡猴强健的身躯紧贴着一处凹陷,淡黄羽鸡猴则把自己缩在了一片垂落的粘液帘幕后面。
半人马本体也微微伏低身躯,将自身庞大的轮廓尽可能融入洞壁的阴影之中。的【灾厄冠冕·灭度之角】间,能量悄然流转,却引而不发。覆盖着细鳞的灵长类手掌轻轻握起,指尖的黑曜石光泽在微光下暗沉。
他侧耳倾听,金色的眼眸凝视着前方那道微微颤动,仿佛巨兽咽喉的肉质门扉,所有的感知都提升到了极点。
洞内的厮杀之声,就在那门扉之后。而他,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开始无声地调整呼吸,收敛所有气息,准备着踏入那片未知的战场。
猪首上,那只燃烧着金红色光芒的左眼,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幅度小到近乎错觉。
紧接着,眼球边缘与眼眶的界限骤然模糊。整颗眼球无声地向内一缩,旋即如同拥有了独立生命般,从眼眶中自行“溢”了出来。
正是眼虫,脱离眼眶后,它趴在半人马脸颊上,附肢摆动,支撑着这颗依然保持着视觉功能的眼球,轻巧地爬过皮肤,落地,然后迅速而安静地向拐角处爬去,没入阴影中。
整个过程无声而迅捷,眼虫来到拐角后。
洞内光景在此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巨大的腔室。顶部垂落着粗如蟒蛇,搏动不休的肉质管道,滴落着散发微光的粘稠液体。地面铺满厚厚一层半消化状的胶质物,踩上去会微微下陷。
腔室中央,两个庞然巨物正在翻滚扑击。
那是两只超乎常规的熊类生物。它们直立时高度接近五米,全身覆盖着油亮,粗硬如钢丝的深褐色毛发,但毛发下隆起的肌肉轮廓呈现一种近乎昆虫甲壳般的板块化结构。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的上肢——并非一对,而是四对。从肩胛部位延伸出的八条臂膀粗壮异常,覆盖着角质与毛发混合的皮层,末端是闪烁着寒光的巨大熊爪。每挥动一次,都带着撕裂空气的低啸。
而它们的脖颈上方,并非一颗头颅,而是两颗。左侧头颅形似棕熊,吻部突出,獠牙外露;右侧头颅却更接近黑熊,眼窝深陷,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银白色。
两颗头颅共享着同一具身体的控制权,动作间却有着微妙的协调与互补。
此刻,这两只八臂双头的巨熊正在互相扑击、搂抱、摔打。沉重的碰撞声在腔室里回荡,胶质地面被它们践踏得四处飞溅。
它们的动作狂暴凶猛——巨爪挥扫能轻易在对方厚实的毛皮甲壳上留下深深白痕,搂抱摔跤时爆发出的力量足以折断钢铁。
然而……眼虫传递回的感知中,傅坤泽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两熊撕扯抓挠时也避开了眼睛、咽喉等致命处。这不像你死我活的搏杀,更像某种充满暴力的嬉戏,或是力量炫耀式的玩耍摔跤。
就在这时,右侧那只熊的银白瞳孔猛然转动——它发现了贴在墙角阴影的眼虫。
“吼嗷——!!!”
两颗头颅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银白瞳孔中爆发出强烈的敌意与警觉。嬉戏瞬间停止,两只巨熊八目齐转,十六只眼睛全部锁定了眼虫所在的方位。
胶质地面在它们骤然发力下炸开,两只庞然巨物以与体型不符的狂暴速度,八臂着地,如同两座移动的山峦,朝着眼虫猛扑而来。
拐角后方。
“被发现了。”
没有任何犹豫,半人马的前蹄抬起,落下精准地踩碎了刚刚从拐角退回的眼虫。
“噗嗤”
一声轻响,粘液与晶状体在蹄下迸溅。几乎同时,猪首左眼眶中血肉轻微蠕动,一颗全新的眼球生长成型,瞳孔聚焦,金光重燃。
“上。”
铸铁半人马庞大的身躯如紧绷的弓弦释放,悍然冲出拐角。【蹄虚践踏】赋予的绝对抓地力让他即使在滑腻的胶质地面上也能爆发出全速冲锋,如同一辆脱轨的钢铁列车撞入腔室。
鸡猴们也早已蓄势待发。
红羽鸡猴尖啸着率先俯冲,血冠回旋镖化作一道赤红弧光,直取左侧巨熊银白头颅的眼眶。蓝羽鸡猴冷静地保持中段高度,双翼振动间,数道无形却锋锐的气刃后发先至,封锁巨熊可能的闪避路线。黑羽鸡猴则如陨石般砸向右侧巨熊的背脊,覆盖铁羽的猴身就是最沉重的钝器。
其余鸡猴四散开来,血冠回旋镖与俯冲爪击交织成网,配合着半人马的冲锋,瞬间将两只巨熊卷入围攻风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