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白幕(1 / 1)

高地灵半蹲在一处被积雪掩埋大半的废墟断墙后,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部生疼,而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扯碎。

他粗糙开裂的手指,死死攥着一块棱角分明、散发着微弱苍光的霜火晶。这是划分给他的局域里,最后一处标记点的饵料。

计划很简单,也很疯狂:

像撒诱饵一样,将寒鸦领所剩无几的、无比珍贵的霜火晶,从西南方向开始,一路零星放置,形成一条断断续续的能量路径,最终指向北方那头“霜骸巨象”可能活动的局域。

他们在用领地最后的“血液”做赌注,赌那头新出现的、对晶体有着诡异收集癖的冰原巨人,会无法抗拒这种诱惑,循着这条路径找上北方的巨象,引发一场他们期待中的冲突。

他小心地将晶体放在一块凸起的、覆盖着厚实冰壳的岩石顶端,确保它在灰白混沌的雪幕中足够显眼。

做完这个动作,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压低身体,沿着事先清理出的、连接着指引绳索的撤退路径,手脚并用地向后快速挪动。

风雪拍打在他厚重的皮袄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能感觉到身体正在迅速失去温度,寒意正一点点渗透进来。

必须尽快轮换。

……

托姆蜷缩在西北方向一处临时挖掘出的雪洞庇护所里,听着外面永无止境的风雪咆哮。

大暴雪似乎好象小了一点,托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里比能量塔庇护的内围要寒冷得多,塔身散发出的那点微光,在这里仅仅是一个极其模糊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无尽白色彻底吞没的黯淡光晕。

洞口复盖的厚重皮帘被掀开,高地灵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气钻了进来。

他摘下已经结满白色冰霜的皮帽,露出的脸色青紫交加,嘴唇冻得没有一丝血色。

“怎么样?”托姆递过去一小口兑了“神水”的烈酒,急切地问。

“神水”原本是一种治愈寒黑病的物资,但直面巨物恐惧的他们需要一些特殊的慰借。

高地灵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让他咳嗽了几声,才哑着嗓子说:

“放了……但它……跳过去了。”

“什么跳过去了?”

“晶体。”

高地灵喘匀了气,眼中带着困惑:

“我们按间隔放的,但它……它不是每一处都停。有些地方,它看都不看,直接走向更远的……好象它在分辨哪些是它想要的。”

旁边闭目养神的雷克斯睁开了眼,声音低沉:

“它没把晶体弄碎?”

高地灵摇头:

“没有。它只是捡起来,拿走。动作……很小心。”

托姆皱起眉头,这和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冰原巨人对霜火晶的渴求似乎有着他们无法理解的标准。

雷克斯哼了一声,带着点难得的、干巴巴的幽默:

“大概它不象我们,还得费劲把晶体从陶罐里剔出来。毕竟,那大家伙看起来可不象是长着能做细活的手指头。”

托姆愣了一下,没想到雷克斯这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冻得僵硬,最终只发出一个类似叹息的短促气音。

周围几个同样疲惫不堪的人也想跟着尝试放松一下,但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气氛反而更加凝重。

计划不顺利。

冰原巨人有选择地收集晶体,这意味着他们无法精准引导它的路线。

而以现在霜火晶见底的储备和这充满未知的状况来看,风险正急剧攀升。

“得告诉领主大人才行。”

托姆低声说,感到一阵无力。

……

当他们几个轮换休息结束,准备再次外出探查情况时,推开用积雪和木板勉强封住的洞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灰白色的迷雾,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与持续肆虐的暴风雪混合在一起,吞噬了一切。

这不是普通的雪雾。能见度低得可怕,甚至连几步之外同伴的身影都变得模糊扭曲。

更令人心悸的是,原本还能作为方向参考的能量塔光芒,此刻彻底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一种令人绝望的、旋转的灰白。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远近,没有阴影。所有方向都是一模一样的混沌,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裹进了一个巨大的、疯狂旋转的棉花团里。

只是站在原地一会儿,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就袭了上来,有人忍不住扶住冰壁干呕,感觉自己象是在原地不停打转。

“该死!”

小队长咒骂一声,脸色难看地退回了庇护所,

“是白幕!真正的白幕!老猎人说过,‘一旦白幕降临,连雪原狼都会趴窝等死’!”

有人慌乱地掏出一张兽皮纸,上面是安格的调查队曾经手绘的粗略地图。

“我们……我们看着地图走?”

“没用的!”

小队长直接否定,

“在这种鬼东西里,眼睛和脑子都会骗你!走直线都能绕回原地!”

“信号棒呢?”

另一个人提议。

托姆看着洞口外那片吞噬一切的灰白,苦涩地摇头:

“西南方向那个信号点,之前看着就快熄了。现在这情况……希望不大。”

绝望如同外面的寒气,一点点渗透进来。

“嘎——交易——”

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几乎被遗忘的中年巫祝蜷缩在角落,他肩头的黑寒鸦正歪着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他们。

对了!寒鸦!

“寒鸦!它可以送信!”

有人惊呼。

“纸!有纸吗?”

巫祝尤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怀里摸索出一张皱巴巴、边缘毛糙的纸张。高地灵瞥见上面似乎用炭笔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有“酒”,有“存”,有“长”,但连不成意思。

纸有了,新的难题出现了:谁来写?在场的人,包括小队长在内,几乎没人认识几个字。

一片沉默中,高地灵站了出来。他黝黑粗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声音沉闷:

“我……在工休处的木牌下,学过一些。”

他认得不多,但足够拼凑出最关键的信息:巨人,霜火晶……

不会写的字怎么办?

有人看向黑寒鸦,带着最后的希望:

“能不能……告诉它?让它记住,去告诉领主大人?”

这主意听起来荒谬,但黑寒鸦的灵性他们早已见识过。

巫祝低声对着寒鸦念叨了几句,寒鸦“嘎”地应了一声,跳到了高地灵面前。

高地灵深吸一口气,拿起一小截炭笔,趴在冰冷的土地上,开始极其笨拙地、一笔一画地书写那封可能决定寒鸦领命运的信。写不出的,他就低声念给寒鸦听,反复几次。

信很短,字迹歪斜,夹杂着图画和只有寒鸦能完整传递的信息。

最后,他们还是点燃了一根红色的信号棒,尽管知道在这白幕中,它的光芒可能传不出多远。

猩红的光在洞口外的混沌中顽强地闪铄了几下,随即被无尽的灰白吞没。

高地灵将信小心地卷好,递给巫祝。

巫祝将其系在黑寒鸦的腿上。

黑寒鸦振翅,无声地投入那片令人眩晕的、旋转的灰白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所有人屏住呼吸,望着洞口外那片吞噬一切的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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