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完成!撤退!快!”
安格队长厉声喝道。
小队迅速集结收拢,沿着来时在深雪中踩出的足迹,快速向寒鸦领方向退去。
解决了头狼这个心腹大患,每个人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连刮在脸上的寒风也减弱了几分,似乎都不那么刺骨了。
托姆甚至忍不住去想,回到领地后,或许能分到一勺,不,可能是一碗更浓稠的热汤,光是想象那股暖流滑过喉咙的感觉,就让他干渴的喉咙动了动。
寒鸦领那熟悉的轮廓渐渐从灰霾中浮现,能量塔散发的微光如同指引迷途的灯塔,让人心安。
然而,就在这归家的景象即将完全映入眼帘时,
走在最前面的安格队长猛地停住了脚步,手臂高高举起,紧握成拳,那是最高等级的警戒信号!
整个小队瞬间僵住,瞬间凝固在原地,所有声响戛然而止,只剩下风掠过雪原的呜咽。
托姆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顺着安格队长凝滞的目光,向更北方望去。
在更北方,那片天地仿佛被铅灰色巨幕彻底封死的地方,而在幕布之前,一个“存在”矗立着。
那不是山。
山是死物,没有这种令人灵魂本能战栗的、属于活物的压迫感。
那是一头巨兽。
一个庞大到扭曲认知的阴影,如同支撑着灰暗天穹的远古冰柱,沉默地嵌在风雪弥漫的地平在线。
它浑身覆盖着仿佛与冰川融为一体的厚重甲壳,在灰暗光线下泛着死寂的沉黯蓝色。
它没有移动,没有咆哮,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巨大的头颅微微昂起,对着阴沉压抑、仿佛正在积蓄力量的天空。
它不是在沉睡,也不是在茫然游荡。
托姆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比这凛冬的任何一刻都要冰冷。
他看懂了。
那头摧毁了冻麦领的怪物,它在等待。耐心地、冷酷地等待着,等待着一场足以吞噬一切、让能量塔光芒也为之黯淡的……真正的暴风雪。
……
“你说它有多高?”
普莱尔的声音在领主大厅中响起,平静,却让空气绷紧。
“至少是冰原巨人的两到三倍,”
安格喉结滚动,声音带着压抑,
“它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只是站在那里……象是在等。”
他补充道,
“它周围的雪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比别处更硬、更亮,像复盖了一层坚冰。”
普莱尔走到墙边那张简陋的地图前,手指划过北面防线。
“它等的是暴风雪,但是我们却不能只等它过来。”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安格、赫德、阿尔文,以及刚刚被唤来的艾莉娜和民情会的几名代表。
命令清淅准确地传出:
“安格,立刻行动。第一,修改所有面向北面的防御建筑结构,放弃过于突出的部分,加固侧翼,形成纵深。第二,组建‘霜火雷’投掷队,由你亲自挑选臂力最强、最冷静的人手,在防线后方一百步、两百步处设立两级投掷阵地。火源必须稳定,用能量塔废热渠道引热,或者挖掘地坑保护燃煤,引信必须用油脂反复浸泡,确保在风雪中也能点燃!”
“赫德,”
他看向眼睛布满血丝的工匠,
“陷阱同样不能放弃。陶罐里可以混合晶石和助燃的铁木碎屑、碎煤,外面可以用浸满油脂的破布缠绕。把它们放在它最可能踏足的地方。就算炸不死,也要烧它一层甲,或者让它陷进去!”
赫德重重点头:
“明白,大人!我们还可以把一些废弃的铁器碎片混进去,增加杀伤。”
“可以。但要快,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时,艾莉娜上前一步,站了出来,金发在炉火映照下格外闪耀,她的脸色异常坚定:
“普莱尔子爵。冻麦领的幸存者熟悉严寒,也经历过家园被毁的痛苦。我们的男人有与冰原熊搏斗的勇气,我们的女人知道如何在风雪中照料伤患、搬运物资。请让我们帮忙,守卫这座给予我们温暖的新家园。”
她身后,几名冻麦领的代表也纷纷附和。
普莱尔看了她一眼,没有过多尤豫就点头:
“好。艾莉娜,你负责协调民情会,与阿尔文管家对接,确保物资分配和伤员转运不出乱子。冻麦领的勇士,可以补充进安格的巡逻队和后备队,但要混编,听从统一指挥。”
……
托姆被分配到与雷克斯同一组,负责加固西侧一段相对薄弱的矮墙。这里背风,但也是巨兽有可能绕行的路线之一。
两人起初无言,动作僵硬。寒风卷着冰屑,打在脸上生疼。
托姆费力地将一块冻土夯实,雷克斯沉默地递过一根粗大的铁钉。直到托姆伸手去接,粗糙的手指碰在一起,两人都顿了一下。
“……头还疼吗?”
雷克斯闷声问,目光没有看托姆,而是盯着手里的锤子。
托姆下意识摸了摸后脑,那里还留着浅浅的疤痕。
“还有点隐痛。你呢?劳役苦吗?”
雷克斯咧了咧嘴,露出一口被冻麦染黄的牙。
“比等死强。”
他挥起锤子,将铁钉狠狠砸进木头,
“至少在这里,干活能换口吃的,还能看到……明天。”
……
在领地中心,老管家阿尔文裹着厚厚的毯子,蜷缩在堆满物资记录的木桌前。
他脸色灰败,咳嗽不止,每一次咳嗽都让瘦削的身体剧烈颤斗。但他枯瘦的手指依然颤斗而坚定地清点着每一筐燃煤、每一捆绷带、每一袋所剩无几的黑麦粉。
“燃料……必须优先保证能量塔和投掷阵地……食物……要撑到雪停……”
他喃喃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
……
工坊里,炉火熊熊,热浪逼人。
赫德的声音已经嘶哑,却依旧在吼叫:
“快!磨蹭什么!晶石粉末和污染废料的比例应该是多少?引信孔再钻大一点!你想让它在我们手里就炸了吗?!”
工匠和学徒们彻夜未眠,脸上满是烟灰和疲惫,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歇。
敲打、混合、填充……最后一批“霜火雷”必须在雪来之前完成。空气中弥漫着硝石、油脂和金属混合的刺鼻气味。
寒鸦领在全力运转着。
而在北方,那片铅灰色的天幕之下,巨兽依旧如同亘古存在的冰山,沉默地伫立。它带来的无形压力,比逐渐增强的寒风更冷,更令人窒息。
雪似乎下一刻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