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的水流变得湍急而灼热，小小率领剩余的四百三十名死士在通道中逆流狂奔，身后是不断崩塌的岩石和滚滚而来的热浪——那是地下洞穴爆炸后引发的连锁反应，整片地层都在燃烧，那些烈焰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后面的通道中呼啸着奔来，离他们只有十几丈远。
“屏住呼吸，跳！”小小大声命令道。
噗通！噗通！
水花四溅，烈焰呼啸而过
“快！出口就在前面！”洞族长老嘶声喊道，他双目在黑暗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这是洞族全力催动血脉之力的征兆。
前方出现微弱的天光，那是暗河出口处透过乱石缝隙洒下的月光，但此刻那月光是诡异的血红色——血月当空，子时将近。
小小率先冲出水面，眼前景象让他心脏骤停，暗河出口所在的乱石滩此刻已变成战场，不，是屠宰场！
姬莹雪率领的西羌士卒，正在这里与一支从未见过的“东西”进行血战，那不是僵尸，不是尸魔，甚至不是任何已知的怪物——它们是从幽冥之门裂缝中涌出的、纯粹的…死亡。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体，时而如黑雾般飘散，时而凝聚成扭曲的人形，时而又化作满地爬行的骸骨手臂，所有物理攻击对它们几乎无效，刀剑砍在黑雾上只会穿透而过，箭矢射中人形也会被黑雾吞没。
唯有蕴含“生气”的攻击才能伤到它们，姬莹雪的白龙马此刻浑身浴血，正疯狂喷吐着赤色火焰，每一口都让大片黑雾蒸发，但白龙马的气息也越来越弱。
“夫人！”小小目眦欲裂，驾驭狻猊冲入战团，狻猊额心的金色独角爆发出刺目光芒，那是纯阳龙气，天生克制阴邪，狻猊所过之处，黑雾如冰雪消融，硬生生在战场上犁出一条通道。
小小冲到姬莹雪身边，看见她的状况时心都碎了，姬莹雪左肩有一个贯穿伤，伤口处不是流血，而是不断渗出黑色的、蠕动的雾气——那是幽冥之息，正在侵蚀她的生机，她右手仍紧握雷木战戟，但战戟上的雷光已经黯淡，戟杆上布满裂痕。
“大神机…你们”姬莹雪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黯淡下去，“祭坛？”
“毁了！”小小咬牙道，“但幽冥之门…好像在加速开启”
“不是加速，”姬莹雪指向风暴城方向，“是‘提前’，保发感应到祭坛被毁，强行透支五百年积累的尸气，要在子时之前完全打开那扇门…你看——”
小小顺她所指望去，顿时浑身冰凉，风暴城上空，那扇百丈高的幽冥之门此刻已经打开三分之一！门缝中不再只是绿色鬼火，而是不断涌出实质的“东西”——那些黑雾怪物只是先锋，门后隐约可见更庞大、更恐怖的存在，正挣扎着要爬出来。
更可怕的是，幽冥之门表面那些镶嵌的骷髅，此刻眼眶中全部燃起血焰，它们张开下颌，发出无声的尖啸，啸声化作肉眼可见的血色波纹，扫过战场，所有西羌士卒都感到头痛欲裂，魂魄仿佛要被扯出体外。
“是‘摄魂魔音’。”姬莹雪强忍痛苦，“这样下去，不用等门完全打开，我们的人就会魂魄离体而死。”
“那怎么办？”
姬莹雪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简，塞给小小：“这是德乾昏迷前留下的…他说，如果到绝境，就按上面的方法做。”
小小接过玉简，神识探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玉简里记载的不是战术，而是一种…禁术。
“夫人！这”小小声音发颤。
“别说了。”姬莹雪笑了，笑容凄美，“德乾为本宫、为西羌做的够多了，这次…换本宫为他做点什么。”
她抚摸着小腹，那里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只是对不起这孩子…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
“不行！”小小死死抓住她的手，“德乾绝不会同意！或许…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姬莹雪看着他，“我们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门再开大一些，出来的就不再是这些杂兵，而是真正的‘幽冥将领’，到时候，整个西羌”
话音未落，战场忽然剧变，那些从门缝中涌出的黑雾怪物，忽然全部停止攻击，它们如潮水般退开，在战场中央让出一条通道——
风暴城门大开。
保发大王骑着那匹骷髅马，缓缓走出，他此刻的模样…已经不能称之为“僵尸王”了。
他的身体膨胀三倍，皮肤完全脱落，露出底下黑色的、如同金属般反光的骨骼，骨骼表面布满血色符文，那些符文在呼吸般明灭。他手中那根白骨权杖，顶端的虚煞心脏此刻已经完全融入杖身，整根权杖变成活物般的暗红色，还在跳动。
最恐怖的是他的头颅——头盖骨被掀开，大脑暴露在外，但大脑不是血肉，而是一团旋转的黑色旋涡，旋涡中隐约可见无数挣扎的面孔，那是被他吞噬的魂魄。
“蝼蚁们…”保发开口，声音不再是骨头的摩擦，而是直接回荡在所有人脑海深处，“你们毁去我五百年的心血…那就用你们的魂魄——来补偿吧。”
他举起权杖，权杖顶端的虚煞心脏发出刺目血光，血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战场，所有被照到的西羌士卒，身体都开始“融化”——不是物理层面的融化，而是存在层面的消解，他们的皮肤顿时变得透明，血肉化作光点飘散，最后只剩一具白骨站在原地，眼眶中燃起绿色鬼火，然后那些白骨转过身，举起生前的武器，扑向曾经的战友。
“魂炼之术…”姬莹雪脸色惨白，“他在强行将活人炼成僵尸仆从！这样下去，我们的人都会变成他的军队！”
短短十息，已有上百士卒被转化，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结阵！清心咒！”小小嘶声大吼。
残存的西羌将领们拼死维持阵型，有修为的士卒开始齐声念诵清心咒文，金色符文在军阵上空浮现，勉强抵挡血光的侵蚀，但符文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保发发出不屑的嗤笑：“垂死挣扎！”
他再次举起权杖，这次不是横扫，而是指向天空，权杖顶端的虚煞心脏猛然炸开——不是毁坏，而是释放出里面封存的东西。
那是一滴血——一滴漆黑如墨、却散发着七彩光芒的血。
“魔神精血”姬莹雪认出那东西，“那是黑山城的黑煞残魂逃走，将自己的一滴本源精血藏在虚煞的心脏里，作为最后的后手，保发要…召唤魔神真身降临！”
那滴血在空中悬浮，而后缓缓滴落，不是落向地面，而是飘向那扇…幽冥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