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头说另一边,陈庆——也就是飞马锁具厂的厂长,这阵子可把他给乐坏了。
一听说这事儿彻底解决了,对方不占这块地了,工厂也不用搬了,陈庆差点没蹦起来。厂里的工人们更是高兴得不行,为啥?
那时候跟现在可不一样,现在你在长春,不管去天南地北,只要上了高架桥、快速路,一脚油门就搂到了,管它南部东部还是西部。
可那会儿不行,你要是在市里上班,厂子要搬到开发区、经开区那边,一听说这地址,脑瓜子都疼。
工人们私下都嘀咕:“哎呀我操,那咋去啊?也太远了吧!”
这回好了,厂子不用搬家,大伙儿还在市中心贵阳街上班,骑个自行车十分钟就到了,多得劲儿!全厂上下那叫一个欢天喜地,皆大欢喜。
陈庆这人,是个有心的。
他知道这事儿能办成,头一个得谢夏金波,最关键的,还得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夏金纯。
想到这儿,他立马拿起电话就拨了过去,一接通就热络地喊:“夏总!我老陈啊!”
电话那头传来夏金纯的声音:“老陈啊,咋样?那边的事儿都办利索了吧?”
“利索了!利索了!”
陈庆赶紧应声,语气里全是感激,“夏总啊,还得是你出手!还得是咱老弟金波有这力度,真是太牛逼了!”
顿了顿又说:“我也听说了,金波这事儿,也是他发小贤哥给帮忙办的。
但不管咋说,咱能找到小贤,人家能给咱这个面子,不还是看你老弟的面儿吗?”
陈庆生怕夏金纯拒绝,赶紧又补了一句:“夏总,我给你打电话,你可千万千万别拒绝!咱在工作上,你是我上司,但私下里我比你大两岁,咱就得论哥们儿处!这事儿你可给我解决了老大的难题了,之前我一天提心吊胆的,觉都睡不好,我媳妇都跟着操心!”
他顿了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哪天咱们一块儿吃口饭!咱就是纯纯的哥们儿聚聚,可不是啥溜须拍马!你再把金波也带上,最好都把弟妹们领着!长春的饭店你随便挑,就算定在香格里拉,我都不带打奔儿的!夏总,你给我这个面子不?”
夏金纯听完这话,乐了,说道:“陈哥,你可真有意思!
咱说好了,这吃饭的事儿,你千万千万别跟我整那套虚的,千万别拒绝!你要是敢拒绝,咱俩这关系可就跟饺子蘸酱似的——到头了,以后咱就没啥处了!”
夏金纯又接着说道:“行,那咱就这么定了!咱哥们儿聚一块儿,图的是啥?不就是为了拉近拉近感情嘛,这话没毛病吧?既然是这么个理儿,咱也别鸡巴出去瞎花那个冤枉钱了!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外面馆子那饭菜,吃着不香不臭的,没啥意思,再一个我最烦在外面吃饭,忒他妈拘束,放不开!”
陈庆愣了一下,问道:“那你啥意思啊?”
夏金纯说道:“还能啥意思?回村子,上我家整一口!到我家来,咱热闹热闹,多带劲儿!再一个,你把公司财务那几个人也都给我叫过来,我这儿有点正事儿,还得跟他们好好商量商量!”
陈庆连忙接话:“你是说王芳他们几个呗?”
“对啊,王芳,还有任静香!”。
陈庆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哎呀妈呀,夏总,你这脑瓜可真好使,这都能记着!”
夏金纯哈哈一笑,又说道:“那这么的,陈哥,你把嫂子也一块儿带过来!咱就定在这个周末,就在我家,行不行?咱好好吃口饭,唠唠嗑!我家你又不是没来过,老地方!”
陈庆应道:“滨河新村那块儿,你也没搬啥家啊,在这儿住着挺好的!”
“可不是嘛!行行行,那我先给我弟弟打个电话!”夏金纯说道。
“好的好的好的!”陈庆连声应着。
哐当一声,夏金纯把电话撂了,转手就把电话拨给了他弟弟夏金波。
电话一接通,夏金纯说:“金波啊!那啥,老陈那事儿我给办利索了,这小子欠我个人情,非得张罗着请我出去吃饭!我寻思着,扯他妈犊子呢,出去吃干啥,在家整口得了!你说他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逼子儿,出去吃顿饭,不得心疼大半年啊?就这么定了,搁家吃!小酌一口,多舒坦!你嫂子也说了,说你老长时间没来了,想吃啥馅儿的饺子,她给你包!”
电话那头的夏金波却支支吾吾地说道:“不对啊哥,我就不去了吧!你们这种场合聚会,我他妈在那儿待着浑身不得劲儿,太难受了!又是男的又是女的,扯东扯西的,我实在太拘束了,我真不去了!”
夏金纯追问了一句:“你真不来啊?”
“不来不来不来!”
夏金波连连摆手,“哪天我单独跟嫂子说,我过去看看她!”
“哎,好嘞好嘞好嘞!”
夏金纯应着,哐当一声,也把电话撂了。
转眼就到了周末,陈庆带着他媳妇儿魏敏,还有公司财务的王芳、任静香,另外还有陈庆他们两口子的姑娘——小月。
这小姑娘今年十二岁,长得是真招人稀罕,活泼可爱的,一股子小女孩的俏皮劲儿,模样也周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奔着滨河新村去了,直奔夏金纯家。
老夏家这边,人早就齐了,夏金纯的媳妇儿搁家忙活呢,他家孩子也都在家待着,就等着客人上门。
陈庆他们一进门,俩孩子就凑到一块儿了。夏金纯家的孩子叫小波,一见着小月,立马脆生生地喊了一句:“月姐,你来了!”说着就拉着小月的手,俩人凑一块儿玩去了,玩得那叫一个高兴。
再看这帮大人,一进屋就嘁里喀喳地忙活开了,手里有拎着啤酒的,有抱着饮料的,还有人提着刚买的新鲜水果的,整个屋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夏金纯一瞅这帮人手里拎的东西,当时就喊上了:“我说你们来就来呗,还拿这些玩意儿干啥呀?多外道!哎不对,你手里提了溜的那是啥玩意儿?”
陈庆嘿嘿一笑,把手里的袋子往前递了递:“那啥,我这不路过菜市场嘛,瞅着这螃蟹活蹦乱跳的,挺好,就顺手买了点,不值啥钱!”
“扯犊子呢!”
夏金纯瞪了他一眼,“我不早就告诉你了吗?家里边啥玩意儿都准备完了!你嫂子刚才都跟我说了,那鱼都拾掇干净了,一会儿咱就炖个大鱼,老香了!”
说完,他又扭头冲王芳、任静香她们几个财务喊:“小王啊,你们几个也都过来,等会儿我有事儿跟你们好好叨咕叨咕!”
转脸又冲厨房里忙活的媳妇儿喊:“媳妇儿!你出来一下!咱说家里这些菜,你问问这帮弟妹、妹子们,有没有啥不乐意吃的,咱好调整调整!”
夏金纯的媳妇儿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夏金纯就掰着手指头数菜谱:“咱一会儿炖个鱼,我再露一手整个溜肉段,锅包肉那是必须的,再整个木耳炒白菜,拌个大凉菜,女同志多,咱再整个拔丝地瓜,甜滋滋的,保准她们爱吃!”
他这么一报菜名,十来个菜就出来了,拍着大腿乐道:“就这菜,在这年代绝对是硬菜了,纯纯的大鱼大肉级别,嘎嘎够用!”
说着,他转身就把柜子里的茅台给拎出来了,往桌子上一放。
陈庆一瞅那茅台,赶紧摆手:“哎呀,领导!咱这都到家里了,还叫啥领导啊,多生分!叫老弟就行!”
顿了顿,又搓着手说道:“老弟啊,这茅台咱就别喝了,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我真喝不惯这玩意儿!你说我一个大老粗,喝这贵巴巴的酒,跟喝药似的,一点味儿都没有!”
他又琢磨着补充道:“有没有那啥便宜点的酒啊?哎对,二锅头有没有?我就好这口儿,喝着得劲儿!”
夏金纯一摆手:“拉倒吧,我家里边哪有那酒啊,平时都喝的是这些!”
陈庆一听,立马就站起来了:“那你这么着,我下楼买去呗!反正也不远,溜达一圈就回来了!”
夏金纯点头:“行,那你去吧!楼底下拐个弯就有个小卖店,那儿指定有!”
陈庆一来是自己确实爱喝二锅头,二来是觉得上人家又吃又喝的,再喝人家的茅台,那也太不讲究了,传出去不得让人说闲话,太没身子骨了!
没一会儿,陈庆就拎着两瓶52度的二锅头回来了,往桌子上一墩。
这帮女同志也都不是外人,撸胳膊挽袖子就往厨房凑:“嫂子,你看我们帮你干点啥?洗菜切菜都行!”
夏金纯的媳妇儿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搁外面歇着就行,嗑嗑瓜子唠唠嗑,几分钟的事儿,我跟老夏俩人就能整利索!”
“那哪行!”
王芳她们也不乐意,“咱都来了,哪能光坐着等吃的,必须得搭把手!”
大伙儿也不跟她客气,挽着袖子就忙活开了。
夏金纯在厨房里边掂勺炒菜,香味儿飘得满屋子都是;外面这帮人更热闹,连擀饺子皮儿带和饺子馅儿,七手八脚地就包上了饺子。
咱东北人吃饭就这样,吃菜是吃菜,吃饭是吃饭,吃饺子那更是得单拎出来,正儿八经地吃一顿,讲究的就是一个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没多大一会儿,菜就端上桌了,酒也倒上了,大伙儿推杯换盏的,唠得热火朝天。
老娘们儿聚一块儿,更是有说有笑,嗓门一个比一个高,嘎嘎直乐,整个屋里那叫一个喜庆。
这时候正是夏天,天儿热得邪乎,客厅里待着闷得慌,东北人吃饭就爱敞着门,透透风。
夏金纯家这房子,在滨河新村,是个典型的三阳房,啥意思呢?就是房子的卧室、客厅全在阳面,采光是好,可一到夏天就遭罪,闷得像个大蒸笼。
这要是南北通透的房子,可能还不用敞着门,可这三阳房不行,只能把客厅和走廊的门都打开,才能有点穿堂风,能凉快不少。
大伙儿就这么敞着门,在屋里连吃带喝,唠得正起劲儿,一点毛病没有。
可就在这时候,院门口突然就来了俩人!
这俩人贼眉鼠眼的,到了门口也不吱声,就那么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交换了个眼神,随后猛地一推门,“哐当”一声就闯了进来!
俩人一进来,凶神恶煞,地喊:“都他妈别动!给我老实待着!谁也不许动!”
当时夏金纯直接就他妈干懵了,整个人杵在那儿,脑瓜子里一片空白,连句整话都憋不出来。
旁边的陈庆更是吓尿了,刚才还跟人唠得热火朝天的,这会儿手里的酒杯“啪嚓”一声就掉地上摔了个稀碎,酒洒了一地。
他腿肚子直转筋,哆哆嗦嗦地往前凑了两步,嗓子都劈了:“哥们儿,哥们儿!有话好好说!你看屋里面还有孩子呢!俩孩子都在这儿呢!”
一听这话,那俩闯进来的家伙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哐当”一声就把客厅的门给拽上了,又把窗户也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一点缝儿都没留。
屋里的几个老娘们儿早就吓破了胆,一个个缩在墙角,嘴唇哆嗦着,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陈庆更是吓得浑身筛糠,张着嘴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夏金纯强压着心里的恐惧,硬着头皮往前迈了两步,声音发颤:“兄弟,兄弟!有话咱好商量!你们是要钱还是有别的啥事儿?但凡能唠的,咱都能唠,千万别动手!”
他这话音刚落,那几个老娘们儿就绷不住了,王芳尖着嗓子喊了一嗓子:“哎呀妈呀!抢劫啊!救命啊!”
这一喊可倒好,直接把那俩亡命徒给惹毛了!其中一个眼露凶光,骂了一句:“操你妈的!找死!”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枪响,震得整间屋子嗡嗡直响。
旁边那个叫军子的,抬手跟着就开了一枪。
屋里面算上大人孩子一共八个人,六个大人俩孩子,这会儿早都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