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套房。
窗外的雷声渐远,只有海浪还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船身。
秦水烟陷入了一场漫长而混沌的梦魇。
意识象是坠入了一片深海,失重感包裹着全身,四周是化不开的浓墨。
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划破了黑暗。
场景陡然转换。
那是上辈子1974年的夏天,沪城。
蝉鸣声聒噪得让人心烦意乱,空气里涌动着那种特有的湿热,混杂着法国梧桐叶子的清香。
秦家那栋红砖洋房的雕花铁门大开着。
十九岁的秦水烟穿着一条掐腰的布拉吉红裙子,头发烫成了时髦的大波浪,正站在二楼蜿蜒的红木楼梯上。
她下巴微扬,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客厅。
那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她的父亲秦建国,正满脸笑意地指着身后那个年轻人介绍着什么。
而那个年轻人。
秦水烟的呼吸一滞。
那是二十岁的许默。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身形虽然高大却显得有些单薄,那张还没完全长开的脸上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冷硬。
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感觉到了楼上的视线,猛地抬眼看过来。
四目相对。
秦水烟心头猛地一跳。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是一片死寂的黑。
那是他们上辈子的初见。
画面象是被人泼了一盆血水,红得刺眼。
那种温馨怀旧的滤镜瞬间破碎。
场景变成了秦建国的书房。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
林靳棠和李雪怡。
那是这辈子的记忆,是她重生归来复仇的那一夜。
他们倒在地毯上,昂贵的地毯吸饱了黑红的血,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两人的面容极度扭曲,眼球暴突,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白沫和血迹,那是剧毒攻心后的惨状。
秦水烟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像电流一样蹿过全身。
死了。
终于都死了。
上辈子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畜生,终于遭到了报应。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
“咔嚓。”
一声骨骼错位的脆响在死寂的书房里炸开。
秦水烟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只见原本已经死透了的林靳棠,竟然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从地上折了起来。他的脖子还歪在一边,那双充血暴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裂开一个夸张到耳根的笑容。
“秦水烟……”
他的声音象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
那只惨白僵硬的手猛地伸过来,带着尸体特有的冰冷黏腻,一点点抚上了她的脸颊。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结束吗?”
林靳棠眼角的血泪滴在她的手背上,烫得惊人。
“你逃不掉的……只要剧情还在,你就永远是我的……”
“滚!!”
秦水烟想要尖叫,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恐怖的鬼脸越凑越近,直到那股尸臭味将她彻底淹没。
“呼——”
所有的画面在瞬间崩塌。
没有血腥,没有尸体,也没有那栋压抑的洋房。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
这种白太干净了,干净得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尽头,让人分不清上下左右,产生一种强烈的虚无感。
秦水烟站在这一片虚无中,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喵。”
一声慵懒的猫叫打破了死寂。
秦水烟猛地转身。
只见那片纯白之中,一只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杂毛的黑猫正优雅地坐着。它的瞳孔是那种诡异的金黄色,竖瞳里倒映着秦水烟略显狼狈的身影,透着一种并不属于动物的人性化冷漠。
它慢条斯理地舔了舔爪子,然后抬头,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
“小女主,好久不见了。”
声音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不是人声,而是一种冰冷的机械合成音。
秦水烟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认识它。
“你来做什么?”
秦水烟的声音冷得象冰渣子。
“别这么紧张。”
黑猫甩了甩尾巴,在虚空中轻盈地走了几步,象个巡视领地的国王。
“我只是来提醒你,另一个剧情节点到了。”
节点?
上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是那场泥石流,它夺去了许默那些小伙伴的生命。
也把她推到了和许默分手这条路。
现在,它又来了,它希望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