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第一看守所。
只有高墙和铁丝网,隔绝了一切喧嚣。
“咣当!”
厚重的铁门被重重关上。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长的走廊里回荡。
两间相隔甚远的单人监室,迎来了它们的新住户。
赵琳儿早已没了大小姐的趾高气扬。
她那身昂贵的定制旗袍被扯破了。
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
她缩在墙角,指甲在水泥地上抠出刺耳的声响。
没有香槟。
没有红酒。
只有头顶那盏昏黄的灯,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光晕。
另一间监室里。
侯亮平正在疯狂地撞击着铁门。
“放我出去!”
“我要见沙瑞金!”
“我是被冤枉的!”
没人理会他。
只有冰冷的铁窗,和死一般的寂静。
……
汉东省人民医院,高干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的“嘀、嘀”声。
病床上,高育良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
头顶的日光灯有些刺眼。
吴惠芬正坐在床边,用湿毛巾擦拭着他的手背。
见他醒来,吴惠芬的手抖了一下。
眼框一下子红了。
“老高,你醒了。”
高育良张了张嘴。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他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电视遥控器。
吴惠芬尤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按下了开机键。
电视屏幕亮起。
正是汉东卫视的新闻重播。
画面里,李毅在新闻发布会上,神情严肃地展示着侯亮平洗钱的证据链。
那张“红色通辑令”,刺痛了高育良的眼睛。
紧接着,画面切换。
是被捕后的侯亮平,被押上警车的镜头。
高育良死死盯着屏幕。
胸口剧烈起伏。
两行浊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鬓角的白发中。
这就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这就是他曾经视为衣钵传人的“反贪英雄”。
不仅要在肉体上毁灭他,还要在精神上通过造谣让他身败名裂。
更勾结赵家,参与洗钱,出卖国家利益。
畜生!
高育良的手,紧紧抓住了床单。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老吴。”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股决绝。
“帮我拿纸笔来。”
吴惠芬愣了一下。
“老高,你身体还没好……”
“拿来!”
高育良吼了一声。
这声音牵动了伤口,让他一阵咳嗽。
吴惠芬不敢再劝。
她找来纸笔,垫了一本书,放在高育良面前。
高育良颤斗着手,握住笔。
笔尖落在纸上。
每一个字,都象是用刀刻下去的。
《关于原反贪局侯亮平在汉东任职期间违规办案及与赵家利益输送的情况说明》。
他写得很慢。
但思路异常清淅。
侯亮平当年如何利用职权打压异己。
如何在某些案件中故意留有漏洞。
如何利用所谓“同学情谊”进行利益交换。
一桩桩,一件件。
高育良把这些年压在箱底的秘密,全部倒了出来。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为师不义。
写完最后一页。
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重重地按下了手印。
“交给纪委易学习。”
高育良把材料递给吴惠芬。
说完这句话,他象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枕头上。
只有那双眼睛,还盯着天花板。
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
京城,钟家大院。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电视里正在滚动播放着侯亮平案的最新进展。
钟家的新闻发言人,已经站在了媒体面前。
面对无数长枪短炮。
发言人面无表情地读着通稿。
“钟家坚决拥护汉东省委省政府的决定。”
“对于侯亮平个人的违法犯罪行为,我们深感震惊和痛心。”
“经家族会议决定,即日起,钟家与侯亮平断绝一切关系。”
“我们将全力配合司法机关的调查,绝不姑息养奸。”
切割。
毫不拖泥带水的切割。
就象切掉一块腐烂的肉。
客厅里。
钟小艾穿着睡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她看着电视里那个曾经同床共枕的男人,像条死狗一样被押解。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活该。”
她抿了一口酒。
红色的液体,像血。
“想踩着钟家上位,你也配?”
她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仿佛侯亮平的死活,与她再无半点瓜葛。
……
汉东省,省委常委会议室。
一场关于金融整顿的专题会议正在召开。
李毅坐在主位的一侧。
他的面前,堆着厚厚的文档。
“趁着这次机会,必须把汉东的金融环境彻底打扫干净。”
李毅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杀伐决断。
“赵家留下的那些烂帐,还有那些利用侯亮平造谣做空股市的黑手。”
“一个都不能放过。”
李达康坐在对面。
他看着李毅,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彻底的服气。
以前,他觉得李毅太年轻,做事太冲。
但这次。
李毅这招“引蛇出洞”,不仅干掉了侯亮平,还把赵家的海外洗钱网络连根拔起。
这手腕,够硬。
这心机,够深。
“我同意李毅同志的意见。”
李达康率先表态。
“京州市委将全力配合这次整顿行动。”
“对于那些趁火打劫的金融机构,该查封的查封,该抓人的抓人。”
有了李达康的支持,会议的基调定了下来。
一场史无前例的金融风暴,席卷了整个汉东。
苏氏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
苏清影一身职业装,干练地指挥着团队。
“山水庄园的改建项目,马上激活。”
“赵家在月牙湖的度假村,国资委已经批准转让。”
“还有那几个烂尾的商业中心。”
她看着大屏幕上的资产清单。
那是赵家在汉东几十年的积累。
现在,全部成了苏氏集团的囊中之物。
这是李毅给她的回报。
也是对她这次全力配合的奖赏。
苏清影签下最后一份收购协议。
她看向窗外。
汉东的天,彻底变了。
……
省公安厅,庆功大会。
祁同伟站在主席台上。
胸前戴着大红花。
手里捧着公安部颁发的“集体一等功”奖状。
闪光灯此起彼伏。
这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
破获涉案金额七百亿的特大跨国洗钱案。
抓获内核嫌疑人。
这一仗,打得漂亮。
祁同伟发表感言时,目光投向台下。
李毅没有坐在第一排。
他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祁同伟冲着那个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没有李毅,就没有今天的祁同伟。
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
夜幕降临。
省委大院,一号楼书房。
沙瑞金给李毅倒了一杯茶。
茶香袅袅。
“小李啊。”
沙瑞金放下茶壶,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这次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
“侯亮平毕竟是那边的人。”
“虽然他们声明断绝了关系,但面子上总归不好看。”
“京城那边,也有不少老同志给我打电话,说你手段太凌厉了。”
沙瑞金看着李毅。
这是一种敲打。
也是一种试探。
李毅端起茶杯,没有喝。
“沙书记。”
“汉东就象一个生了重病的人。”
“赵家就是那个毒瘤。”
“如果不刮骨疗毒,只做表面文章,这病永远好不了。”
“侯亮平也好,赵琳儿也罢。”
“只要他们敢在汉东这块土地上撒野,我就敢抓。”
李毅放下茶杯。
瓷杯碰到桌面。
发出一声脆响。
“至于得罪人。”
他抬起头,直视沙瑞金的目光。
“为了汉东的长治久安,这个恶人,我来做。”
沙瑞金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叹了口气。
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
“好一个刮骨疗毒。”
“放手去干吧。”
“天塌下来,省委给你顶着。”
……
汉东省看守所,审讯室。
这里的隔音效果极好。
但依然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惨叫。
李毅站在单向玻璃前。
双手插在裤兜里。
冷冷地看着里面。
审讯椅上。
侯亮平已经完全没了人样。
毒瘾发作了。
他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身体像触电一样剧烈抽搐。
指甲在特制的审讯桌上抓挠,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给我……”
“求求你们……”
“给我一点……”
“就一点……”
他从椅子上滑落,跪在地上。
对着审讯人员疯狂磕头。
额头撞在地上,鲜血淋漓。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反贪局长。
那个自诩正义化身的“英雄”。
此刻。
活象一条摇尾乞怜的野狗。
尊严?
人格?
在毒瘾面前,连狗屎都不如。
祁同伟站在李毅身后。
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他妈丢人。”
“这种软骨头,也配当我们的对手?”
李毅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他就象在看一只被踩死的蟑螂。
“录下来了吗?”
李毅问。
“全程录像。”
祁同伟回答。
“很好。”
“把这段视频,发给赵瑞龙。”
李毅转身。
不再看那个在地上打滚的废物。
他推开审讯室的门。
走廊里的冷风吹来。
吹散了屋里的腐臭味。
李毅走到走廊尽头。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京州的灯火,依然璀灿。
“小鱼小虾收拾完了。”
他点了一根烟。
火光照亮了他冷峻的侧脸。
烟雾在指尖缭绕。
“接下来。”
李毅眯起眼睛。
吐出一口烟圈。
“该轮到那个不可一世的赵瑞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