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委大院,省委副书记办公室。
室内,檀香袅袅,茶香四溢。
高育良放下手中的红头文档,那是一份关于全省政法系统队伍教育整顿的阶段性报告。
他端起桌上的紫砂茶杯,准备品一口刚沏好的大红袍。
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温润的杯身。
嗡——嗡——嗡——!
桌上的私人手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那急促而尖锐的蜂鸣声,在这间静谧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高育良的眉头,微微蹙起。
谁这么没有分寸?
他拿起手机,正准备挂断。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秘书小林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手里的平板计算机因为颤斗而摇晃不定。
“高……高书记!”
小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出……出大事了!”
高育良放下手机,脸色沉了下来。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他斥责了一句,但看到秘书那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心里也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小林喘着粗气,将手中的平板计算机,递到了高育良面前。
屏幕上,一个用黑体加粗的标题,像烙铁一样,烫进了高育良的眼睛。
《育良书记的“双面人生”》!
署名处,是三个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字。
侯亮平。
高育良的脸色,在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变得铁青。
他的呼吸,也随之停滞了一瞬。
他一把夺过平板计算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文章的开头,是一段极具煽动性的文本。
“他,是汉东政法系统的恩师,是无数人心中的学术泰斗。但他,也是汉东政治生态最大的毒瘤!”
高育良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继续往下看。
文章用一种纪实与小说结合的笔法,绘声绘色地“还原”了一场所谓的“山水庄园淫乱派对”。
“夜幕下的山水庄园,成了高书记的私人后宫。靡靡之音,不绝于耳。他和他的‘学生们’,在这里进行着肮脏的权力与肉体的交易……”
文章里,甚至还有一张经过处理的,极度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身形酷似他的人,正被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环绕。
荒谬!
无耻!
高育良的胸口,剧烈起伏。
这完全是最低劣的构陷!
他强忍着怒火,继续往下翻。
文章的后半段,矛头更加恶毒。
侯亮平在文中,将高小凤的出现,描述成一场精心策划的“权色交易”。
“一部《万历十五年》,成了他与自己红颜知己私通的信物。他利用手中的权力,为这个女人,输送了多少利益?”
最致命的,是最后一段。
“为了让这位‘红颜知己’顺利移民海外,他甚至不惜利用职务之便,向境外资本出卖汉东内核经济项目的机密信息!”
出卖国家利益!
这顶帽子,太大了。
大到足以压垮任何人!
高育劳读到这里,握着平板计算机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斗。
他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头部涌去。
“砰!”
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因为他的动作,向后滑出,撞在书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行!
必须马上解释!
必须马上联系李毅!
这是冲着整个汉东政局来的!
这是要毁了汉东的稳定局面!
他颤斗着手,去拿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话筒的瞬间。
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从他的心脏位置,猛地炸开。
那剧痛,象一根烧红的钢针,贯穿了他的胸膛,然后沿着血管,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呃……”
高育良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办公室里的红木书柜,墙上的名人字画,桌上的文档和笔筒,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一片漆黑。
他手中的紫砂茶杯,再也握不住。
“啪嚓!”
茶杯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坚硬的地板上,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高书记!”
秘书小林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
“医生!快叫医生!”
他疯了一样冲上前,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高育良。
但已经晚了。
高育良的身体,象一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那张坚硬的红木办公桌的尖角上。
秘书小林,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却无能为力。
高育良软软地滑倒在地。
鲜红的血液,从他额头的伤口处,汩汩涌出。
血流淌下来,染红了他花白的鬓角,染红了他身下散落一地的文档。
那份关于“队伍教育整顿”的报告,被染上了一大片刺目的红。
呜——呜——呜——
凄厉的救护车警笛声,打破了省委大院的宁静,响彻云霄。
……
汉东省政法委书记办公室。
李毅刚刚挂断了苏清影的电话。
办公室的门被敲开。
祁同伟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震惊。
“老板。”
“刚刚接到省委办公厅的紧急通报。”
“高育良突发急性脑溢血,现在正在送往医院的路上。”
“听说……人倒下的时候,头磕在了桌角上,情况很不好。”
李毅没有说话。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一辆白色的救护车,正闪铄着刺眼的警灯,从楼下呼啸而过,朝着大院门口的方向飞驰。
他看着那辆救护车,在视野中,变成一个越来越小的白点,最终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许久。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
“猴子。”
“你这是在,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