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王贵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服务员推着一辆小推车进来,车上放着三个托盘。
每个托盘里有一碗白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还有一个水煮蛋。
“三位请用早餐。石将军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王贵匆匆吃完——白粥香糯,馒头松软,咸菜爽脆,鸡蛋新鲜——这样的早餐,在大端朝只有富贵人家才吃得起,而在这里,似乎只是寻常供给。
下楼时,石虎已经在大堂等候。
他今天换了一身便服,但腰间依然佩着那把精钢长刀。
“三位休息得可好?”石虎问。
“好,太好了。”王贵真心实意地说,“石将军,敢问这天部落究竟有多少人口?”
石虎想了想:“具体数目我不清楚,这是内政部的事。不过光是黑曜城就有五万常住人口,白鹿城更多,大概七八万。再加上散居在各村镇的,总人口应该超过四十万了。”
四十万!
王贵心头巨震。
河阳郡号称大端朝富郡,总人口也不过三十万。
而天部落在这深山之中,竟然已经发展到如此规模!
而且这二十万人,从昨晚所见来看,几乎个个衣食无忧,精神饱满。
这要是在大端朝,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盛世。
“走吧,船已经在码头等着了。”石虎领着他们出门。
这次乘坐的是一种更奇怪的“车”——没有马拉,也没有人推,前面有个座位,有人坐在上面踩动踏板,车子就自己往前走。
“这是自行车。”石虎骑上一辆,“首领发明的,比走路快,又不用喂草料。”
王贵三人笨拙地学着骑,好在有士兵扶着,总算没摔倒。
骑上车后,他们发现确实方便——在平整的水泥路上,自行车比马车还快,而且灵活得多。
码头在黑曜城南的沧澜江畔。
还没到码头,王贵就看到了江面上那艘巨大的船。
那船长约十五丈,宽三丈,船体漆成深灰色,桅杆高耸,白色的风帆已经升起。
与王贵见过的大端朝船只不同,这艘船的船体线条流畅,船首尖锐,显然是专门为速度设计的。
“这是‘乘风号’,载重一百五十人,是咱们天部落内河舰队的中型快船。”
石虎介绍道,“今天特地调来送三位去天宫堡。”
码头上人来人往,装卸货物的工人喊着号子,将一箱箱货物从仓库运到船上。
王贵注意到,那些工人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虽然忙碌但秩序井然,脸上也没有大端朝苦力那种麻木绝望的表情。
“他们都是自愿做工的?”王俊忍不住问。
“当然。”石虎奇怪地看他一眼,“天部落没有奴隶,所有工作都按‘贡献点’计酬。干得多拿得多,干得少拿得少,公平得很。”
“贡献点?”
“就是咱们内部的货币。”石虎解释,“可以用来换粮食、布匹、房子,甚至换自行车、玻璃镜这些好东西。你要是贡献点足够,换个大院子住都行。”
王俊和李山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
没有奴隶,按劳分配,这简直简直是圣人书中才有的理想国。
“上船吧。”
石虎率先踏上跳板。
“乘风号”的内部同样让王贵震惊。
船舱宽敞明亮,座椅舒适,甚至还有一个小房间供休息。
最神奇的是,船开动后,王贵发现这艘船的速度快得惊人——逆流而上,却比大端朝顺流而下的官船还快!
“这、这怎么可能?”
王贵站在船头,看着两岸山景飞速后退。
“秘密在船底。”船长是个精悍的中年汉子,他笑着指向水面,“首领设计了特殊的船底形状,阻力小。再加上这帆——”
他指了指头顶巨大的白色风帆,“是用特殊工艺织造的,兜风效果比麻布帆强三倍”
船行一个时辰后,前方江面豁然开朗。
一片广阔的平原展现在眼前。
平原上阡陌纵横,无数农人在田间忙碌。
更远处,一座巍峨的城池屹立在平原中央,城墙高达四五丈,城楼上旗帜飘扬。
“那是白鹿城。”
船长说,“天部落的粮仓。
这片白鹿平原,一年能产粮千万石,够二十万人吃十年。”
千万石!
王贵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
大端朝全国一年的粮食产量,也不过两三千万石。
而这深山之中的一片平原,产量就接近全国一半!
船经过白鹿城外的码头时,王贵看到了更震撼的景象。
码头上停泊着数十艘大小船只,其中三艘巨舰尤其醒目——每艘都有二十丈长,船上居然有三层楼阁,桅杆如林。
“那是‘镇远级’战船。”船长语气中带着自豪,“每艘可载三百人,装备投石机和弩炮。不过现在主要用来运粮——打仗?用不着,光是咱们的板甲钢刀,就够大端朝那些破铜烂铁喝一壶了。”
王贵默默不语。
他想起河阳郡守的那一万“精兵”——穿着破旧皮甲,拿着生锈的青铜兵器,军粮还被层层克扣,士兵面有菜色。
和天部落这些精神饱满、装备精良的士兵比,那简直是一群乞丐。
船继续上行。
“到了。”船长说,“天宫堡。”
这就是天宫堡——天部落的核心,林天的居所。
船在专用码头靠岸。
码头上已经有人在等候。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色布衣,负手而立。
他身后站着两个随从,一个高大威猛,一个精悍瘦削。
少年看到王贵下船,微微一笑。
“王大人,一路辛苦了。”
王贵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忽然想起几月前,在临江镇那个小院里,就是这个少年,用一颗玻璃珠子,换走了他半生的忠诚。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三步,然后——
深深一揖到地。
“河阳郡丞王贵,拜见林首领。”
林天上前扶起他,笑容温和:“王大人不必多礼。走,我们里面说话。”
王贵起身,看着林天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这趟来,可能是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天宫堡最高处的观星台上,华胥凰正凭栏远眺。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孩子,你看,又有人要来加入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