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林木回到总行三楼,开始给林天写汇报信。
他详细记录了临江镇的发展:人口突破五万,粮食储备达到五十万石,贡献点制度深入人心,法典宣传效果显着
写到王贵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写了那位郡丞的悔意和试探。
最后,他在信末加了一段自己的观察:
“首领,临江镇如今已初具‘小天宫堡’雏形。百姓不知天部落,只知天工商行;不信官府,只信贡献点。照此发展,不出一年,临江镇将成为我们在沧澜江下游最坚实的基地。届时”
写完信,林木站在窗前,看着夜幕下的临江镇。
万家灯火,炊烟袅袅。
两天后。
林木在临江镇新设的“天工商行”三楼密室里,展开了刚刚从飞鸽腿上取下的信筒。
信是林天亲笔写的,用的是天部落特有的“简化楷体”——这种字体在大端朝无人认识,即便信件被截获也只是一张废纸。
“林木吾弟:临江布局已初见成效,河阳渗透亦当嘉奖。闻王贵动摇欲归,可密遣其来天宫堡一见。准携心腹几人同至,勿惊旁人。速办。
林木读完,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首领这是要下饵了。
他立即铺开信纸,用同样的字体回信:“遵命。三日内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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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贵收到林木密信时,正坐在河阳郡丞府的书房里发愁。
他面前摊着一份河阳郡的粮税账簿——今年秋收因天工商行高价收粮,许多农户都将粮食卖给了“商行”,官府收到的粮食不足往年三成。太守已经发过两次火,话里话外指责他这个郡丞办事不力。
“我这是何苦呢?”王贵苦笑。
当初献上那颗“天华宝珠”,他确实得到了上殿赏识,从临江镇长一跃成为河阳郡丞。
可上任后才明白,这郡丞之位不过是烫手山芋——郡内各大家族的利益盘根错节,太守又是晋王门人,整日只想搜刮民脂民膏孝敬主子。
相比之下,临江镇那边
王贵想起半年前最后一次见林天。
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眼神却深邃得像是能看透人心。
还有狼烈——那个沉默寡言的汉子,短短两个月就在临江镇建起了一支上千人的“护商队”,据说那些队员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大人。”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临江镇林掌柜派人送来急信,说是要您亲启。”
王贵心头一跳,连忙起身:“快拿来!”
信是林木亲笔,用的是大端朝通用文字:
“王兄台鉴:闻兄近日烦忧,小弟有新茶到货,特请兄至临江镇一叙品鉴。若有兴致,可携亲近之人同往。今夜子时,城南老槐树下有车等候。林木拜上。”
这封信看起来只是寻常的茶友邀约,但“亲近之人同往”和“子时”“老槐树”这几个词,让王贵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
他深吸一口气,对管家道:“传我口信给夫人,就说我去临江镇谈一笔生意,三五日便回。再叫王俊和李山来见我。”
王俊是他的堂弟,李山是他夫人的亲弟弟,都是他最信得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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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临江镇南郊。
一辆没有标识的黑色马车静静停在老槐树下。
车夫是个精瘦的汉子,见王贵三人到来,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们上车。
马车驶出临江镇,却不是往城内去,而是沿着一条新修的土路向北行驶。
王贵掀开车帘一角,发现这条路平整异常,马车跑在上面几乎没有颠簸。
“这是路?”他想起林木曾提过这个词。
“王大人好眼力。”车夫头也不回,“这是首领吩咐修的‘高速路’,从临江镇直通天部落核心区。平时有伪装,今夜特地为您清出来了。”
王贵心头震动。
马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一处山坳空地上停下。
空地上点着几盏灯。
更让王贵震惊的是空地中央那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个巨大的布制球体,
篮子旁站着林木,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短装,与平日儒商打扮截然不同。
“王兄,久等了。”林木笑道。
“这、这是”王贵指着那怪物,声音有些发颤。
林木平静地说,“首领在天宫堡等您,走陆路很难过去,乘这个”
王俊和李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
李山甚至后退两步:“林、林掌柜,您不是要让我们坐这个上天吧?”
“正是。”林木笑容不变,“三位放心,此物安全可靠,我已乘坐过无数次。请。”
王贵看着那微微晃动的篮子,又看看林木坦然的表情,一咬牙:“好!我信林掌柜!”
三人战战兢兢地爬进篮子。
林木和两名随从也跟了进来。
篮子角落放着几个皮囊,里面似乎是水和干粮。
“升空。”
林木对操作热气球的两名天部落士兵下令。
火焰在球体下方的喷口中燃起,热空气涌入球囊,巨大的布球缓缓膨胀,然后——
篮子一震,开始离开地面。
“啊!”
王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死死抓住篮子边缘。
王贵也脸色发白,但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睛。
地面在迅速下降,临江镇的灯火变得越来越小,如同散落在地上的碎金。
然后他看到了那条沧澜江——在月光下像一条银色的巨蟒,蜿蜒穿过群山。
“天兵天将”
王贵忽然想起一年前那些守陨石的士兵的汇报,“乘天车,驭火龙,自九天而降”
他猛地转头看向林木:“林掌柜,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林木微笑不答,只是指着前方:“王兄请看。”
热气球已经升到云层之上。
月光如水,云海如雪,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这个小小的篮子在静谧中飞行。
远处,一轮明月悬在天际,似乎触手可及。
王贵忽然觉得,自己这四十多年都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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