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霞寺废墟之上。
哪吒扛着火尖枪,看着脚下被三昧真火烧得琉璃化的大片地面,以及那些瑟瑟发抖、被救出来但茫然无措的药农和少量被掳百姓,撇了撇嘴。
“真不禁打。”
他踢了踢脚下一块焦黑的砖石,“喂,你们,知道回家的路吗?自己回去吧。以后遇到这种假和尚,躲远点。”
那些百姓千恩万谢,互相搀扶着,忙不迭地往山下跑。
哪吒却没急着离开。他歪着头,看向宝象国都城方向,刚才那里有几道佛光波动传来,虽然微弱,但带着怒意。
“惊动了?正好。”
哪吒眼中闪过一丝顽劣的光芒,“小爷我还没玩够呢。宝象国听说国王在找能救公主的能人?嘿嘿,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我三太子?”
他身形化作一道火光,却不是离开,反而朝着宝象国都城,悠悠然地飞了过去。只是这次,他收敛了大部分气息,变得不那么显眼。
风暴的引信,已被这无法无天的哪吒,率先点燃。宝象国的平静表象之下,取经人、灵山化身、天庭反骨、人间反抗势力、暗中观察的司法天神各方暗流,
王宫深处,静室。
“文殊师兄转世重修,神魂俱昧,此乃我灵山一大损失。”
慈航法师,或者说此刻显化于此的观世音菩萨,对着面前水镜中猪八戒癫狂的画面,轻轻叹息,但那叹息中并无多少真切悲痛,反而带着一种洞悉因果的淡漠。“然,劫数如此,亦是他磨砺之机。当务之急,是稳住西游之局,莫要让陆沉身死掀起的余波,彻底冲垮了金蝉子。”
水镜旁,侍立着另一位身影,赫然是普贤菩萨的化身虚影,气息略显虚弱,显然诛仙剑阵反噬之伤未愈。“观音尊者所言甚是。文殊之事暂且不论,这宝象国一难,乃我等精心设计,意在借这黄袍旧怨,让金蝉子于情、于理、于佛法之间,再受煎熬,最终明悟‘唯有依止我佛,方得解脱’之理。只是如今变故频生,那哪吒毁了金霞寺,杨戬巡至边境,恐生枝节。”
观音化身目光沉静:“无妨。哪吒虽勇,却无甚心机,行事全凭喜恶,稍加引导,或可反为我用。杨戬奉玉帝之命巡狩,其意在观察与制衡,非为直接干预西游。只要我等行事不逾‘天条’明面,不造成大规模生灵涂炭,他便难有借口直接插手。至于金蝉子……”
她看向水镜中枯坐挣扎的唐僧,指尖一点,镜面泛起涟漪,显化出更深层的因果线条:“其禅心已至崩溃边缘,对‘佛’之信近乎瓦解。此时,一味强压或示以神通,恐适得其反。需以‘情’动之,以‘理’缚之,以‘绝望’逼之。”
“尊者是指?”
普贤化身询问。
“黄袍怪,本是天庭二十八宿之奎木狼,因与披香殿侍香玉女私凡,触犯天条,玉女被贬下界托生为宝象国三公主百花羞,奎木狼思念成痴,私自下界,占山为王,掳走公主,结为夫妻十三年。”
观音化身缓缓道出这段天庭秘辛,“此乃‘私情’犯‘天条’之孽缘。金蝉子若知此事,当如何处之?是同情其情真,还是斥责其悖律?若他选择度化,如何化解这天条定下的罪责?若他选择降妖,又如何面对公主或许并非全然被迫的事实?此乃‘情’与‘理’之困。”
她顿了顿,继续道:
“更关键的是,奎木狼手中有一物,乃当年披香殿玉女所佩之‘相思扣’,内含一丝纯澈的、未受香火愿力污染的‘初念真情’。此物,或可触动金蝉子内心深处,对‘纯粹’、‘本真’的向往,与如今灵山展现给他的部分权谋、算计形成鲜明对比,加剧其内心撕裂。而当他试图以此‘真情’化解孽缘时,我们便让天条之威显现,让奎木狼受雷霆之惩,让百花羞痛不欲生,让他亲眼目睹‘私情’在‘天规’与‘佛理’面前的脆弱与绝望。届时,他方能明白,个体之情爱执着,不过梦幻泡影,唯有皈依我佛宏大法理,遵循既定秩序,方是正途。”
普贤化身了然:“以极致的情之美好,诱其心生怜悯与认同;再以残酷的法之无情,碾碎其幻想。使其于大悲大痛中,彻底否定自身凡情,全心投向佛法。好计策!只是那相思扣?”
“已安排妥当。”
观音化身淡淡道,“百花羞自己亦不知此物玄妙,只当是寻常旧物。奎木狼视若珍宝。届时,只需稍加引导,让金蝉子‘偶然’见得此物,感悟其纯粹,后续一切,便可顺理成章。”
“那猪八戒?”
普贤化身看向水镜中越发狂乱的猪八戒。
“他是一味猛药,也是一步闲棋。”
观音化身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伏魔锁魂印与残留的幻心烙印交织,已让他半只脚踏入疯魔。稍后,引他偶然冲撞王宫,或失控伤及平民。此事闹大,取经团队必遭责难。金蝉子身为师长,管教不严之罪难逃。这压力,会让他更迫切地需要解决公主之事来将功折罪,也会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没有灵山的庇护与调解,他们师徒在这世间,寸步难行。届时,再由‘慈航’出面调停,卖个人情,进一步收拢其心。”
普贤化身赞叹:“环环相扣,步步紧逼。只是需小心孙悟空,此猴精明,恐不会坐视。”
“孙悟空确为变数。”
观音化身点头,“所以,针对他的布置也已启动。那黄袍怪处,已埋伏下专门克制他火眼金睛与金刚之体的迷天幛与散魂风,虽不能重创他,但足以令其短时间内难以看破虚妄、发挥全力。此外,杨戬不是来了吗?司法天神在此,孙悟空若行事太过暴烈,触犯天条,杨戬便有理由介入。让他们自己人去牵制自己人,岂不妙哉?”
两位菩萨化身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灵山纵然失了文殊这一重要战力,但千年的谋划与对人心、天机的把握,依然让他们拥有着绝对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