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跟在后面走了好一段距离，目光始终落在前方的两人身上。他们肩与肩之间隔着大约两掌的宽度，步伐却莫名保持着一致，既不远也不近，那份刻意维持的距离感，看得我心里有些莫名的别扭。
平时老狂跟我待在一块儿，向来嬉皮笑脸、嘴没个停，怼人打趣能没完没了，可此刻跟铃木奈奈子走在一起，他竟像是突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并肩走着，空气里都透着尴尬。
铃木奈奈子的拘谨比刚才更明显了些，双手在身前轻轻扣着，腰背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规矩，完全没了往日和我们女同胞相处时的大方自在。
老狂则还是那副模样，双手依旧掏在裤兜里，步伐悠闲得像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很难想象，一个穿着星河护卫队白色礼服、搭配白皮鞋的人，能把“休闲”刻进骨子里，走路时晃悠的姿态，活脱脱是动漫里的男主画风——这种反差，我以前虽也见过，可这次跟在后面远远看着，才发现竟如此明显，想来是之前和他并肩同行，反倒没留意到这些细节。
好在早上的猪街附近没什么行人，一路顺畅无阻。穿过历史文化街区，左拐过了红绿灯，两人顺利走进了古城的左阳门，刚踏入城门，脚下的青石板路延伸向深处，两侧的古建筑透着古朴的韵味。
看到这儿，我终于忍不住了，转头和王嫦杉对视一眼，压低声音跟她嘀咕：“他们两个压根没说一句话啊，不尴尬吗？要不我跟老狂沟通一下，让他找个话题跟人家聊聊？”
“嗯，可以啊。”王嫦杉点点头，“奈奈子似乎还很期待这次约会呢，我当初跟她商量的时候，就是希望老狂作为已婚的人，能给她一些之后恋爱和约会的经验，这样看来，也不能让他们一直无话可说。”
我觉得这话有理，当即朝着前面喊道：“喂！前面那个双手插裤兜的，你就打算这么沉默寡言，这么对待我们的铃木奈奈子小姐？”
老狂闻言回头，挑眉笑了笑：“哦，也就是说，需要我配合跟苏小姐讲几句话喽？好嘞，苏小姐想聊什么？”
铃木奈奈子脸颊微红，有些无措地小声说：“それ……我，我不知道嘞。要……要不，狂哥，你随便找个话题，咱们随便说说吧，也就算是配合这次挑战了。”
“哦，话题这不就来了。”老狂摆了摆手，“不要叫我狂哥，叫老狂就行，不然显得咱俩生疏。毕竟你好歹也是跟我同台合作演过戏的演员，虽然都是间接的戏份。再说了，作为我老婆大人的合作伙伴，外国友人，咱们之间没必要那么生疏吧？所以还请苏小姐重说一遍。”
“哦……それ，老狂。”铃木奈奈子跟着改口，“咱们聊什么话题就交给你决定喽？”
“嗯，这还差不多。”老狂点点头，话锋一转，“我突然想起来，你刚才说中文名确定就是苏祖姬，我叫你苏小姐没有问题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铃木的发音就跟苏祖姬比较接近，所以你是把自己的姓氏的谐音变成中文名了？”
“嗯嗯。是的呢！”铃木奈奈子眼睛亮了亮，语气也轻快了些，“这名字是我上大学那会儿舍友们调侃给我取的。后来，我以网红的身份出道，就决定用这个名字当做id了。再后来，回国发展了一段时间，总接不到好的戏份，也就当个跑龙套，于是又回到东大，接着继续在我姑妈家——也就是之前你去过的那家店里面借宿，一直到现在。都州市距离金龙影视城比较近，我的工作也比较顺利方便，角色的戏份也越来越多了。”
“哦，是吗？”老狂饶有兴致地问，“那啥，我看你b站上写的商务合作是找聚力传媒吧？也就是跟那边有约了？”
“嗯。”铃木奈奈子点头，“去年签的合同，我成了他们公司的签约艺人，十年期限。”
“十年之后如何考虑？要不到我老婆公司？”老狂突然回头朝我们喊了一声，“喂，后面的那个穿裙子的，这事可以考虑吗？”
见他们俩聊得欢快又有分寸，我忍不住笑了，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接嘴说：“嗯，你们继续边走边聊，我会考虑的。这不是还有十年吗？十年之后再说呗。”
“嗯，看吧，我老婆大人决定了。”老狂转回头，看向铃木奈奈子，“下面你还想跟我聊啥呀？”
“对啊，结束一个话题又得开始新的话题吧？难道说这就是约会？”铃木奈奈子有些困惑，“跟我动漫里看到的不太一样哦。”
“动漫那是剧情化、抽象化的东西，生活化可不一样。”老狂解释道，“再说，你看的该不会也是日番吧？”
“嗯。”铃木奈奈子点头，“以前闲着没事儿，或者大学时候休息了，总喜欢看一些校园恋爱番。”
“校园的？那可大没意思了。”老狂摆了摆手，“初高中生那种懵懵懂懂的感情，怎么能融入到咱们当下成年人的世界呢？而且，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今天能跟我融洽相处，明天碰上了其他男人，指不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呢。”
“哦，受教了，这个经验我肯定好好记下来。”铃木奈奈子认真地说。
“哎呀，也算不上什么经验啦，不过是说了一些个人观感而已。”老狂笑着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坦诚，“毕竟人家当初可是对我老婆大人一见钟情，先前没有任何感情经历，迷迷糊糊间就爱上、然后结婚了呗。”
“哈哈，老狂你还真有意思！这些私事儿就这么透露给我了？”铃木奈奈子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跟在后面的三人，也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老狂这才终于把双手从裤兜里掏了出来，反手搭在后脑勺上，依旧是那副悠闲的模样，脚步稍稍加快了些。铃木奈奈子也立刻跟了上去，两人并肩沿着古城的街道继续往前走。
两人并肩沿着古城的街道继续往前走，和悦古城的热闹向来藏在夜晚里——昨天刚过北方小年，今天是南方小年，想必到了晚饭时分，各处街巷便会挤满聚餐的人群、闲逛的游客，可白日里大家都忙着各自的营生，游客也鲜少会来这以居住和商业混合为主的区域，偌大的古城显得格外冷清。
宽阔的青石板路延伸向远方，两侧的古建筑静静矗立，铃木奈奈子早已没了先前的拘谨，像是彻底忘了身边同行的是老狂，满眼都是兴奋。她一会儿伸手指向街边挂着红灯笼的老铺子，一会儿又转头指着远处飞檐翘角的阁楼，叽叽喳喳地跟老狂分享着自己的见闻，语气里满是鲜活的好奇。
老狂始终在一旁默默点头，偶尔顺着她的话题补充几句自己的认知——比如哪家铺子的老字号有几十年历史，哪处建筑藏着古城的老故事，既不抢话，又能精准接住铃木奈奈子的兴致，配合得恰到好处。
小张跟在我们身后，保持着同样的步伐，操控着无人机从空中俯拍，能清晰捕捉到两人脸上的神情和互动的小动作。看着眼前这一幕，我忽然想起之前跟老狂提起要他接下这场挑战时，心里那点莫名的心悸和隐隐的吃醋，此刻竟全然烟消云散。
是啊，他本就是在天国历经了无数人情世故、早已看破红尘的一代战神，处事能力远超出我的想象。在不同的人面前，他总能切换到最适配的人际交往形态：对王嫦杉，他是靠谱的合作伙伴；对铃木奈奈子，他是有分寸的绅士；可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卸下所有伪装，露出最真实、最跳脱的本色。
他和铃木奈奈子之间，确实如他所说隔着一层——聊天时总会提起“我老婆大人”，事事以我为纽带，就像他之前说起和王明娜的关系，老白是他的好弟兄，弟兄的女人便是他的女人，始终保持着清晰的边界。想来这就是他在不太熟的女生面前，也能如此大方、不尴尬的关键所在，这份恰到好处的分寸感，着实让我佩服。
又往前走了好一段距离，铃木奈奈子停下脚步，揉了揉脚踝，看向老狂说：“それ，老狂。咱们走了好一会儿了，前面有椅子，要不停下来歇会儿？这皮鞋跟太高，我平时穿的是平底，路走多了不习惯。”
“哦，可以啊。”老狂立刻停下脚步，侧身做出“请”的手势，还故意提高了音量朝我们喊道，“那么，请吧！后面导演组、摄影组的镜头继续跟进啊！需要我抱这位苏小姐到座椅旁边吗，或者是其他的后续服务？”
我瞬间无语，捂着脸假装不认识他——这家伙还真把这场挑战当成角色扮演了，没有剧本愣是演得有模有样。好在王嫦杉在一旁及时帮忙解释：“不用的不用的，你就依了奈奈子的意思，到旁边隔着一定距离坐下就好。至于后续，就看你们两个发挥啦，我们只是跟拍，不提供任何参考的啦。”
街边的长椅旁是一家烧烤店，店面紧闭着，看招牌便知要到下午才会开业。周边的路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匆忙走过的路人，瞧着都是本地居民，并非游客。
老狂和铃木奈奈子隔着两拳左右的距离，在长椅上坐了下来。这长椅是加长款，足够坐六个人，我们三个也跟着走过去坐下——我挨着老狂，王嫦杉坐在我旁边，小张则在最外侧落座，顺手关掉了无人机，让设备暂时歇一会儿。
刚坐下，老狂就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转头朝我邪魅一笑，语气带着几分邀功：“怎么样？为夫演的这场戏，老婆大人可还满意？”
“是是是，你厉害，行了吧？”我拍了拍他的手，无奈道，“再说了，不止一次跟你提及，在公共场合不要随随便便叫我老婆大人啦！”
“你丫头怎么就是不知悔改呢？”老狂挑眉，故意逗我，“我随口叫出来，你不要随口重复呀！嘴上说不让叫，自己又重复一遍，傻缺。”
“八嘎！”我拍开他的手，骂骂咧咧道，“人家就是说明情况！手拿开，像你这种直来直去的最讨厌了！”
老狂转头看向铃木奈奈子，笑着问道：“哦，是吗？那苏小姐觉得我讨厌吗？”
铃木奈奈子脸颊微红，连忙摆手：“呃……不讨厌吧……至少我觉得，老狂，你在不同的人面前都有不同的分寸，只是在龙佐桑面前比较放飞自我罢了。”
“嘿，我就说吧！”老狂立刻转头冲我扬了扬下巴，“你丫头就嘴硬，你老公大人我一点不讨厌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汽车见了就爆胎，行了吧？”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哎呀，老婆大人怎么又跟我怼上了？”老狂故作委屈，“一日不怼，日子没法过呀。再说，你跟我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了？”
“哪里刻薄了，还请解释一番。”我挑眉回怼。
老狂立刻模仿起我刚才的语调，拖长了声音，故意装出敷衍的样子：“就比如说刚才那句啦——‘你厉害，行了吧’，这句话好敷衍哦！哎，结婚快4年，终究还是淡了呢！”
经他这么一调侃，我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揪住他的右耳廓，骂道：“狂暴虎！你不要得寸进尺啊！我随口一说，你也要调侃？我承认你厉害，行吧，怼不过你！今天我是摄影组、导演组的人，少跟我互动，多关注一下你旁边的苏小姐，行吧？”
“哦。”老狂乖乖点头，转头看向铃木奈奈子，一本正经地说，“你也听见了，老婆大人让我关注你，那我就看着你吧。”
铃木奈奈子被他这直白的模样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摆了摆手说：“别这样，怪不好意思的。如果真想关注我，就去b站里把我的账号关注了呗。”
“哦好！”老狂二话不说，立刻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b站搜索到铃木奈奈子的账号，当真点击了关注，还把手机屏幕转向她晃了晃，示意自己已经关注成功。
这场小互动结束后，我们都各自安静地坐在长椅上，趁着这片刻的休憩，准备待会儿再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