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乱石滩,带不起半分声响,只余下道袍碎裂后,那股纯阳道火烧灼血肉的焦糊味。
朱宁没有看那三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他只是缓缓站起身,那双死寂的眼瞳,望向了那片更加深沉的西方。
车迟国都,遥遥在望。
“王。”狼牙的身影自阴影中无声浮现,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路,干净了。”
“路才刚刚开始。”朱宁的声音冰冷。
他知道,这三名道人,只是对方扔出来的第一块探路石。
一块,用来试探他们深浅,也用来将他们引向早已备好的坟场的探路石。
“收敛尸骸,抹去痕迹。”
朱宁的敕令,不带丝毫情感。
“我们继续。”
五十头饿狼,如真正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处理掉战场。
它们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三具尸体与所有的打斗痕迹,尽数掩埋。
做完这一切,队伍再次启程。
他们像一群行于九幽的阴兵,沉默地穿行在荒野之上。
越靠近车迟国都,空气中的味道便越发不同。
山野的蛮荒与血腥正在被一种更加井然有序,却也更加压抑的东西所取代。
那是人间香火的味道。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座由青石构筑的巨城,如一头蛰伏于平原之上的远古凶兽,静静地卧在那里。
可城门,却大开着。
没有守卫,没有盘查。
只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推着独轮车,麻木地进出。
一切,都安静得有些诡异。
狼牙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元磁战刀之上。
他那野兽般的直觉,嗅到了一股致命的危险。
“王,有诈。”
“我知道。”
朱宁停下脚步,他藏身在一片低矮的土丘之后,那双死寂的眼瞳,平静地注视着那座沐浴在晨光下的城池。
【小破妄眸】,无声开启。
世界,在他眼中化作一片灰白。
那座看似祥和的城池,瞬间变了模样。
无数道肉眼看不见的金色丝线,自城中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
它们源自每一座屋檐,每一口水井,甚至每一个行人的呼吸。
那是香火。
是信仰。
这些丝线在城池的上空交织,汇聚,最终形成了一顶巨大的,由纯粹的信仰之力构筑的金色华盖。
华盖之下,另有乾坤。
一道道更加复杂的符文,如锁链般烙印在城池的每一寸土地之下。
它们彼此连接,构成了一座前所未有的,笼罩全城的巨大法阵。
而法阵的核心,不在城主府,更不在军营。
而在城东,一座香火鼎盛的道观。
三清观。
“他们不是在等我们。”朱宁的声音嘶哑,“他们是在请我们。”
请君入瓮。
“王,我们”
“不进城。”朱宁缓缓摇头,那双死寂的眼瞳里,闪烁着冰冷的算计。
他知道,一旦踏入那座城,他们这五十多头饿狼,便会瞬间成为那座香火熔炉里的薪柴,被炼得神魂俱灭。
“他们想让我们自投罗网。”
“那我们就把网,撕开一个口子。”
朱宁缓缓转过身,那双死寂的眼瞳,扫过他身后那五十名同样屏住了呼吸的狼牙军。
“狼牙。”
“末将在。”
“你带四十九人,潜入城郊。”朱宁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要你们,像真正的毒蛇,蛰伏在草丛里。”
“我要你们,为我盯死那座道观的,每一个出口。”
狼牙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瞬间明白了朱宁的意图。
王,要亲自去做那个饵。
“王!不可!”狼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发出了质疑,“太危险了!”
“这是命令。”
朱宁的声音,冰冷如铁,不容置喙。
狼牙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将那颗硕大的头颅,深深地埋了下去。
“遵命。”
他没有再多言,对着身后那片黑暗,打出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手势。
四十九道黑影,如真正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融入了城郊那片茂密的草丛。
土丘之上,只剩下朱宁一人。
他没有再隐藏。
他一步步,走出了那片阴影,走上了那条通往城门的大道。
他那身骨白的瘟骨甲,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尊自九幽走出的,孤零零的死亡神像。
他要用自己,去吸引那座城里,所有人的目光。
也要用这副骨架,去敲开那座道观的,门。
晨光熹微,将车迟国都的轮廓镀上一层虚假的祥和。
朱宁独自一人,走在那条通往城门的大道上。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都像在丈量着生与死的距离。
瘟骨甲将他所有气息都收敛于内,只有那身惨白的骨架,在晨光下拉出一道孤零零的,长长的影子。
大道两侧,早起的农人推着独轮车,正要出城。
可在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像一群被施了定身术的木偶。
恐惧,在无声地蔓延。
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惊骇,渐渐变成了麻木的、病态的好奇。
朱宁没有看他们。
他那双死寂的眼瞳,平静地注视着前方那座洞开的城门。
没有守卫,没有盘查。
那座由青石构筑的巨大城门,像一头沉默巨兽张开的嘴,无声地邀请着所有猎物,自投罗网。
【小破妄眸】无声开启。
世界,在他眼中化作一片灰白。
那座看似祥和的城池,瞬间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无数道肉眼看不见的金色丝线,自城中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源自每一座屋檐,每一口水井,甚至每一个路人那惊恐的呼吸。
香火如丝,信仰为网。
这些丝线在城池的上空交织,汇聚,最终形成了一顶巨大的,由纯粹的信仰之力构筑的金色华盖。
华盖之下,一座笼罩全城的巨大法阵正在缓缓运转,像一颗正在搏动的心脏。
而心脏的核心,就在城东那座香火鼎盛的道观。
三清观。
朱宁停下脚步,他离那座城门,已不足百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他的靠近,那座法阵运转的速度,正在一丝丝加快。
城中百姓投来的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根根看不见的薪柴,被投入了那座无形的熔炉。
他们在用一城生灵的恐惧与信仰,来炼化他。
朱宁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再隐藏。
他一步踏出,身影便已出现在了城门之下。
他没有立刻进入。
他只是静静地立着,像一尊自九幽走出的,孤零零的死亡神像。
城门之内,街道空旷。
所有的店铺都门窗紧闭,只有风卷起几片枯叶,发出萧索的沙沙声。
这是一座,为他备好的坟场。
朱宁缓缓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瞳,仿佛穿透了层层屋檐,与城东那座道观深处,三道冰冷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他缓缓地,抬起了脚。
一步,踏入了那座香火构筑的囚笼。
就在他落脚的瞬间。
“轰隆隆!”
身后那两扇厚重无比的城门,毫无征兆地,轰然关闭!
最后的光被隔绝在外,激起的烟尘如巨兽的吐息,将整座街道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