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很长,像一头远古凶兽的食道,幽深且灼热。
两侧的石壁上,燃着一排排青色的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散发着一股足以灼烧神魂的诡异气息,将朱宁那身骨白的瘟骨甲映照得明明灭灭。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死寂的心跳之上。
狼牙与那三百头饿狼,被他留在了门外。
这是他一个人的棋局。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更加宏伟的石殿。
没有门,只有一道由芭蕉叶构成的巨大垂帘,无风自动,散发着草木的清香。
朱宁停下脚步,没有立刻进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片青翠的帘幕,那双死寂的眼瞳里,倒映不出半分情感。
“进来。”
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无法稀释的疲惫与威严的声音,自帘后传来。
朱宁一步踏入。
殿内,空旷得有些过分。
没有金碧辉煌,没有雕梁画栋,只有一座同样由赤红色山岩雕琢而成的巨大王座,静静地立于大殿的最中央。
王座之上,斜倚着一道身影。
她身着一袭华丽的宫装,云鬓高耸,面容绝美,却带着一种万年不化的冰冷。
手中那柄芭蕉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扇动着。
每一次扇动,殿内的青色火焰便随之明亮一分。
铁扇公主。
她没有看朱宁,那双狭长的凤眸只是静静地盯着殿顶,仿佛那里有什么比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更有趣的东西。
“玉面狐狸的信使,死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份礼物,也换了。”
朱宁的声音嘶哑,他将那个还在滴血的食盒,轻轻放在了脚下的石地。
铁扇公主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停滞。
她缓缓地,将目光从殿顶移开,落在了那道骨白的身影之上。
那目光不带丝毫情感,像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
“一头猪妖。”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杀了红孩儿的先锋,又闯了我的洞府。”
“你觉得,你凭什么,能活着走出这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大殿的温度,毫无征兆地,骤然升高!
两侧的青色火焰冲天而起,化作两条狰狞的火蛇,在朱宁周身盘旋,吞吐着致命的火信。
朱宁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任由那足以熔化金铁的高温,炙烤着自己那副布满裂痕的瘟骨甲。
“就凭这个。”
他缓缓抬起那只覆盖着苍白骨甲的右手,掌心之中,一缕赤金色的火焰,无声地浮现。
那火焰不大,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一股与红孩儿同源,却又充满了腐烂与死亡气息的三昧真火。
铁扇公主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彻底凝固。
她猛地从王座上坐直了身体,那双狭长的凤眸死死盯着那缕诡异的火焰,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稀释的惊骇。
“你你怎么会”
“我不仅会。”朱宁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还能让它,烧得更旺一些。”
他缓缓收回火焰,那双死寂的眼瞳,平静地凝视着那张由震惊转为惊骇的脸。
“公主殿下,我们来谈一笔买卖。”
铁扇公主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这具气息驳杂的骨妖,看着他手中那缕连自己都感到心悸的火焰,脑海中一片混乱。
许久,她才缓缓地,重新靠回了那冰冷的王座。
“说。”
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里,却再无半分轻蔑。
“积雷山要开万妖大会,征讨浪浪山。”朱宁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大圣爷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但红孩儿的先锋,死在了我的手上。”
“这笔账,总要有人来算。”
铁扇公主的瞳孔微微一缩,她瞬间明白了朱宁的意图。
“你想让我,替你扛下这口锅?”
“不是扛。”朱宁缓缓摇头,“是分。”
他一步步,走到了那座王座之前。
“公主殿下独守翠云山,想来也寂寞了些。”朱宁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而积雷山那头新来的狐狸,却风光无限。”
“您说,若是让她知道,太子爷的惨败,与您这位生母脱不了干系”
“她会不会,替您在大圣爷面前,美言几句?”
“放肆!”
铁扇公主猛地起身,手中芭蕉扇一挥,一股足以将山岳都扇成齑粉的狂风,轰然爆发!
可那狂风,在距离朱宁不足三尺之地,便被一股更加霸道的规则之力,强行抚平。
朱宁胸口,那枚早已与骨甲融为一体的“敕”字印记,一闪而逝。
“我只是来送礼的。”
朱宁的声音,依旧平静,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至于这份礼,公主殿下是收,还是不收。”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死寂的眼瞳,望向了那扇早已被青焰封死的殿门。
“就看您,想让这把火,从哪里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