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玉王座之下,死一般寂静。
熊山、蛇母、狼牙,三道身影带着各自的心思,躬身退出了这座刚刚定下杀伐之策的殿堂。
殿门缓缓合拢,将最后的光也吞噬殆尽。
熊山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他魁梧的身躯里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元磁巨斧与地面摩擦,溅起一串冰冷的火星。
“演武!操练!”
他咆哮着,声震四野,“王有令!让所有人都给老子动起来!谁敢偷懒,老子拧下他的脑袋!”
黑风山,这头刚刚被驯服的凶兽,瞬间被注入了一针狂躁的鸡血。
数千妖兵被从矿洞与营帐中驱赶出来,兵刃的碰撞声与粗野的咆哮,汇成一片混乱而狂躁的声浪。
一场盛大的“备战”,拉开了序幕。
蛇母没有理会那头蠢熊。
她妖娆的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青木岭的临时驻地。
那里,数十道更加纤细的黑影,早已在阴影中等候。
“翠云山,芭蕉洞。”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毒的刀,精准地刺入每一个蛇卫的耳中。
“我要知道那里的一切。”
“风吹草动,蛛丝马迹。”
蛇母狭长的凤眸里,闪烁着冰冷的算计。
“三日之内,我要一张能让王座的刀,精准刺入敌人心脏的地图。”
“嘶嘶——”
数十道黑影瞬间散去,如同一滴滴落入清水的浓墨,融入了西牛贺洲更广阔的黑暗。
狼牙走在最后。
他没有回战功营的驻地,只是沉默地,走到了那片曾作为血肉磨盘的荒原。
三百多具尚未来得及收敛的尸骸,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一步步,走过那些曾经的同伴。
他看着那些因背叛而撕裂的血肉,看着那些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那双燃烧着野性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波澜。
他停在了一具鬣狗精的尸体前。
那是他亲手扭断脖子的第一个亲卫。
狼牙缓缓蹲下身,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轻轻合上。
他没有再动,只是静静地跪着,像一尊为亡魂守夜的石像。
夜,深沉如墨。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时,狼牙缓缓站起身。
他身后,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三百道身影。
他们同样浑身浴血,同样沉默如铁。
他们是那场血腥厮杀中,活下来的,另外三百头饿狼。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同样燃烧着野性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新王。
“王要一把刀。”
狼牙的声音嘶哑,像两块破旧的砂纸在摩擦。
“一把,能为他捅穿积雷山后心的刀。”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燃烧着野性的眼睛,扫过那三百张同样写满了疯狂的脸。
“你们,怕吗?”
没有回应。
回应他的,是三百道整齐划一的拔刀的声音。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黑风山的演武场上,喊杀声震天。
熊山正赤着上身,与一头新晋的熊妖百夫长角力,每一块肌肉都贲张着爆炸性的力量。
数千妖兵的目光,都被这场原始而暴虐的“游戏”所吸引。
没有人注意到,地堂早已挖通的另一条密道出口,三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蛇母将一卷兽皮地图,恭敬地呈上。
“大人,都查清了。”
朱宁接过地图,一扫而过。
芭蕉洞的巡山路线,兵力部署,甚至那位铁扇公主每日的作息,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很好。”
朱宁点了点头,他缓缓抬起那只覆盖着苍白骨甲的右手。
他身后,三百名狼牙军精锐,早已结成战阵。
他们没有甲,只有一身伤疤和一双饿红了的眼睛。
沉默,是他们最致命的武器。
“狼牙。”
“末将在。”狼牙单膝跪地,头颅低垂。
“你的刀,”朱宁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该见血了。”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骨白色的身影,第一个,走入了那片通往翠云山方向的,无尽的黑暗。
三百头饿狼,紧随其后。
王座的阴影,第一次,笼罩向了那座看似固若金汤的火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