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马丁内斯城堡的餐厅内。
古德拜乐那句“为什么”问出口后,并没有等待万居易的回答。
他似乎也不需要回答。
这个掌控了半个世纪地下秩序的老人,此刻脸上并没有太多失败者的颓丧,反而透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他慢慢站起身,如果不看周围的环境,他像是在准备参加一场高规格的皇室晚宴。
古德拜乐走到那一排陈列着昂贵瓷器的餐边柜前。
他打开一个不起眼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万居易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静看着古德拜乐的背影。
没有阻止,也没有后退。
古德拜乐抱着盒子回到餐桌旁,当着万居易的面,缓缓打开。
丝绒内衬上,躺着一把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左轮手枪。
这是一把柯尔特蟒蛇,枪身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握把是象牙制的,已经微微泛黄。
古德拜乐拿起手枪,熟练地甩开弹巢。
叮当一声脆响。
六发黄澄澄的子弹掉了出来,滚落在洁白的餐布上,像是几滴凝固的黄金眼泪。
古德拜乐伸出两根手指,捻起其中一颗子弹。
他举起子弹,对着头顶的水晶吊灯照了照。
铜制的弹头反射着刺眼的光。
“万先生。”
“外面的那些警察,那些所谓的国际刑警,他们不配审判我。”
“我是王冠俱乐部的执剑人,是秩序的维护者。”
“如果非要有一个结局,那也只能是你我之间的了断。”
说着,他将那颗子弹塞进了弹巢。
手腕一抖,弹巢飞速旋转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像是在嘲笑命运的无常。
咔哒。
弹巢归位。
古德拜乐将枪放在桌子中央,那是他和万居易之间的绝对中心点,枪口侧对着两人。
“俄罗斯轮盘赌。”
古德拜乐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
“这是绅士解决分歧最古老,也是最公平的方式。”
“既然是王的游戏,那就应该用血来终结。”
“你赢了,我死,秘密埋葬。”
“我赢了,你死,我跟外面的人走。”
古德拜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他在赌。
赌万居易作为一个胜利者,作为一个傲气的人,会接受这个挑战。
这是一种心理博弈。
如果万居易接受了,那他就被拉到了和古德拜乐同一个维度。
一个野蛮、血腥、无视法律的维度。
那样,即便万居易活下来,他的手上也沾了血,他的灵魂也就不再纯粹。
万居易低头。
看着桌上那把柯尔特蟒蛇。
又抬头。
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古德拜乐。
突然,他轻笑了一声。
不是那种胜利者的嘲笑,也不是被激怒的冷笑。
是一种看傻子的笑。
万居易甚至懒得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
古德拜乐以为他要拿枪,眼中的光芒更盛。
然而,万居易只是抬起手,随手一挥。
就像在赶走一只烦人的苍蝇。
啪!
那把精致的柯尔特蟒蛇,被万居易直接扫落在地。
沉重的手枪砸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滑出去了好几米远,孤零零地躺在墙角。
古德拜乐愣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僵硬在这一刻,那种精心营造的悲壮感和仪式感,在这刻碎了一地。
“你”
古德拜乐难以置信地看着万居易。
“你不敢?”
“不。”
万居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极其平淡。
“我是觉得恶心。”
“古德拜乐,你是不是在这个古堡里待太久,脑子坏掉了?”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
“外面围着几百个警察,天上飞着直升机,所有的证据链都指向你。”
“你跟我玩俄罗斯轮盘?”
万居易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怜悯。
“你所谓的王的游戏,不过是亡命徒最后的挣扎。”
“你想用这种方式死在我手里,好让你那个所谓的执剑人身份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做梦。”
万居易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
“我不会陪你玩这种野蛮的游戏。”
“那是对我的侮辱。”
“也是对法律的侮辱。”
“你的审判,在外面。”
“法律会审判你,历史会审判你,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的家属会审判你。”
“你会坐在被告席上,听着法官宣读你的一条条罪状,然后在监狱里度过你的余生。”
“那才是你该有的结局。”
古德拜乐颤抖着手,指着万居易的背影。
“你你这个懦夫!”
“你破坏了规矩!”
万居易停下脚步,侧过头,留给他一个侧脸。
“规矩?”
“那是你们给自己定的遮羞布。”
“在我这里,规矩只有一个。”
“那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说完,万居易大步走向门口。
就在他手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
身后传来了古德拜乐歇斯底里的吼声。
“你会后悔的!”
“万居易!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
大门轰然打开。
全副武装的特警如潮水般涌入。
无数红色的激光瞄准点,密密麻麻地落在了古德拜乐三件套西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