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司也从被欺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李昊的那句“尊重比合同更好用”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
他承认,自己被骗一方面是由于对方的狡猾。
但更是因为他自己,从一开始就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寻宝心态。
他看上的是那种木材的稀有和名贵,想用这种稀有的材料去炫耀自己的技艺,去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这种心态本身就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猎奇。
所以他才会轻易地相信那个关于神木漏洞百出的故事。
他不是被别人骗了。
他是被自己的虚荣心给骗了。
想通了这一点,健司径首走向了营地外那个尘土飞扬的本地木材市场。
这里,堆满了各种他以前根本看不上眼的柴火。
金合欢木、猴面包树木,还有一堆叫不出名字的杂木。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木料的味道。
一个正在雕刻木勺的老木匠,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人满手皱纹和厚茧,握着一把简陋的刻刀。
他看到当地的工匠们就用这些最普通的木料制作出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
桌子椅子木碗还有给孩子们玩的木雕玩具。
他们的工具很简陋手艺也很粗糙。
但他们的作品却有一种独特的充满了生命力的美感。
健司被一个正在雕刻木勺的老木匠吸引了。
老木匠的手布满了皱纹和老茧但那双手握着刻刀时却异常地稳定和有力。
老人没有图纸和尺子,顺着木头本身的纹理,一刀一刀地随心雕琢。
很快,一把线条粗犷的木勺在他手中诞生。
健司走上前,拿起那把木勺。
勺子的弧度,恰好贴合手掌。
他闻到了木料本身散发的清香,这清香中能感受到阳光的味道。
建司被这种质朴无华的技艺深深打动了。
他向老木匠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用最蹩脚的本地话,比划着,表达自己想学的愿望。
老木匠看着这个来自异国的年轻人如此谦卑,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半个月健司成了老木匠的徒弟,他每天跟着老人,学习如何辨认不同的木材,学习如何顺着木头的纹理下刀,而不是强行改变它。
建司把自己过去在书本上学到的所有精密计算,完美比例,全都抛于脑后,开始用手去感受木头的呼吸。
用自己的心去倾听木头的故事。
半个月后健司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堆满了他从市场买回来的,最便宜的金合欢木。
然后他把自己关在了工作室里,他要做融合。
将东方极致的匠心与非洲狂野的生命力相融合。
这是一次新尝试,建司拿起了自己从日本带来的凿子。
他要制作一把椅子。
椅子的主体结构,运用了他自己最擅长的榫卯工艺,靠木头与木头之间的咬合来构建整个框架。
这是东方智慧的极致体现。
而在椅子的靠背和扶手,他拿起了从老木匠那里学来的原始雕刻刀,顺着金合欢木粗犷的纹理,写意的雕刻出非洲草原上猎豹奔跑的姿态。
线条充满了力量感不拘一格甚至有些粗野,这是非洲生命力的完美展现。
三天后,一把独一无二的椅子在他的工作室里诞生。
椅子的风骨,是东方的禅意。
椅子的灵魂,是非洲的狂野。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这把椅子上达到了矛盾又和谐的统一。
这件作品让健司眼中重新泛光。
他自己找到了。
找到了那条真正属于自己的创作之路。
不需要用名贵的材料来证明自己。
最普通的木料也能创造出最高级的审美。
建司给这种风格起了一个名字。
【新亚洲风】
“咚咚咚。”
工作室的门被敲响,李昊探进一个脑袋。
“健司,搞什么呢?把自己关这么久。”
当他看到那把椅子时,也愣了一下。
“我靠”
李昊围着那把椅子转了好几圈,
“健司这是你做的?”
“这玩意儿也太酷了吧!”
健司点了点头,脸上是久违的笑容。
李昊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闭上眼睛,身体向后靠去。
手臂搭在扶手上,手掌下的木质纹理还带着温度。
“我决定了!”李昊一拍大腿,“赛车手培训基地所有的家具,都用你这个风格!”
“不,不止是培训基地!”
“我还要把它放到我的f1车队的休息室里!”
“让那些欧洲佬看看,什么他妈才叫真正的设计!”
健司看着激动不己的李昊,舒心的呼了口气。
这才是他的作品该有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