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认为,世家门阀之弊在于以学识垄断阶层,以身份堵塞上升通道。
唯有打破阶级固化,唯才是举,让更多的普通百姓能够有上升渠道,那世家门阀也就不再是心腹之患。”陈际中郑重的看着许安说道。
“哦?我还以为你会说要解决土地兼并或者打击世家官员这些。”许安不经来了兴趣,看着陈际中说道。
陈际中恭敬的说道“回太师,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占据朝堂,门阀豪强势力在地方兼并土地,建立一座座庄园聚拢积累大量资产,这确实都是世家门阀势力的祸患。
但学生认为这些都只是表象,只要世家门阀继续垄断阶级,就算您与监国殿下清理了朝堂上的来自世家门阀的官员,但下一批上来的还会是属于世家门阀的官员。
而只要世家门阀中有人继续有人当官,他们手握权势,以家族为纽带上下勾结,就能继续兼并土地,剥削百姓。
所以唯有先打破阶级固化,毁灭世家门阀生存的根基,再清理其他因世家门阀遗留的问题才能彻底根除世家门阀之患,否则世家门阀之祸只会是一个又一个轮回而已。”
许安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觉得科举制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科举制能,但如今的科举制却不能。”陈际中答道。
“为何?”
“那太师请容学生先问一个问题,不知太师可清楚当今科举的准入条件?”陈际中问道。
“这个倒并不十分清楚,只是知道科举对一些贱籍以及身世不清白者,比如罪犯的子孙有所限制。”
许安也没隐瞒实话实说,毕竟他一个武将出身,对科举这种事情确实属于是门外汉。
“若只是单单如此那就好了。”
陈际中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便对着许安详细解释起来“太师,我朝科举准入的硬性条件就是必须为良家子。
而良家子的要求则是家族之人三代之内非工非商,非刑家子弟,非小吏之后,非杂类贱籍,一旦发现,绝无例外,一律禁止。”
许安闻言神色越听越严肃,这唐朝的科举制果然有问题,士农工商四个阶层直接把工商排除在外。
他记得后世的宋元明清的科举是对工商子弟开放的,最多某些朝代有些许条件限制,但并非一刀切,所以让他习惯性以为唐朝也一样,这确实是他疏忽了。
那么按照这个条件,除了那些官宦子弟,世家大族之人以外,就只有部分身家清白的农户子弟允许参加科举。
但一般的农耕之家不靠工不靠商,光靠田里的那点微薄收入有几个能够供得起一个脱产的读书人,就算和平年代都少之又少,在这乱世就更别说了。
而想要供得起读书人,并且还能让这个读书人考中科举,这经年累月甚至要几代人的消耗,那至少也得是地方的豪强地主才能做到的。
那这也导致了,唐朝科举名义上向底层开放,但实际上这个科举条件却是给那些世家门阀,地主豪强子弟量身打造的。
这便导致了恶性循环,唯有出身世家门阀,豪强大族的人才才有机会当官。
别看这个时代有士农工商,良家刑家贱籍平民等各个阶层,但自古以来其实就只有两个阶层,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
你当不了官那你就是被统治阶级,其他都是虚的,就算你是农家良家子,但被贱籍的泼皮无赖欺负了,你又能拿那些贱籍的泼皮无赖怎么办。
这也就是陈际中口中的阶级垄断。
陈际中此时继续说道“就算有少部分出身底层的天赋异禀者过五关斩六将成功入仕,但面对满朝皆是世家豪强出身的官员,那也只有被迫融入其中继续维护世家豪强的利益这一条路,稍有异动就会被毫不留情的碾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说到这里,陈际中脸上不经出现了凄然之色,因为他就是现实的写照。
年轻的时候自以为有些才华,那时候的他年纪轻轻就得到举人资格,正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年龄。
结果被赵家轻飘飘一句话就从云端打入烂泥之中不得翻身。
他本以为这辈子就要在烂泥里面打滚一辈子,但天无绝人之路,他今日竟然被当朝太师召见,虽不知太师找他到底有什么事,但如今既然在考较他治国之策,那必然不是无的放矢。
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这或许也是他这辈子仅有的机会,想到这里他不经紧紧捏住了拳头。
此时许安也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解决这阶级垄断。”
“科举制是打破阶级固化的绝佳办法,只要打破世家豪门对科举的垄断就能解决阶级垄断。
而想要打破世家豪门的对科举的垄断,学生认为应该放开科举准入条件,以免科举成为世家豪门子弟量身打造的平台。
只要参加科举的人足够多,就凭世家豪族那点人,被淹没是迟早的事,到时他们再想垄断阶层,垄断权力就是痴心妄想。”陈际中神情激动的说道。
许安点了点头没有对这个建议发表评价,而是转而问道“今年恩科在九月举办,你可有把握考中?”
“我有把握。”陈际中脱口而出,但随即便神情一黯说道“但我没有科举资格。”
“你的情况我了解一些,当年你考上举人,却被查出有一堂兄弟入了市籍,取消了你的举人资格。”许安说道。
而堂兄弟是五服之中的第二等,正属于大功亲。
闻听此言,陈际中有些激动的说道“我那堂兄早年因战乱被强召入伍,早已失踪多年,生死不明,如何突然就入了市籍,这定是有人陷害。”
“那是谁陷害了你?”许安问道。
“是赵家,他们说我诱骗紫怡,图谋不轨,但我和紫怡是真心相爱的,但他们不听,还强行拆散了我们,并且倚仗权势对我进行打压。”陈际中捏紧了拳头说道。
“既是诬告,那你可曾申诉?”
陈际中捏紧的拳头又再次松了起来,声音低沉的说道“我曾去县衙、府衙鸣冤多次,但全部以证据确凿为由打了回来。
去的次数多了,官府那边就说我胡搅蛮缠,扰乱公务,不但打了我二十棍,还把我抓进牢中关了两个月,我差点死在里面,我母亲也因为此事忧虑成疾,不久后去世了。”
许安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可敢再去申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