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从宾额头上的汗当即就流了下来,这确实是他最难解释以及最难否认的一条罪状。
不过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完全看君愿不愿意放你一马,但大逆之罪一旦被坐实那真的是神仙难救。
张从宾的眼珠疯狂转悠,现在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卖惨。
心中有了定计,他当即再次磕头道“陛下,监国,刚才臣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刚才公主殿下弹劾臣大逆之罪,臣心中惶恐,一时失了分寸,并非有意欺瞒,还请陛下,监国恕罪。
臣有罪,罪在战乱之时未能照顾好太皇太妃和许王,虽是为了二位殿下的安全,但却有一意孤行,不敬二位殿下之嫌,还请陛下、监国治罪。”
说罢张从宾直接免冠顿首,跪伏在地。
此时无论是皇帝还是百官,目光都聚集在张从宾身上,在场都是千年的狐狸,都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表面认罪,但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是在给自己开脱。如果按他所说李幼澄还要治他的罪,这传出去就有了苛待功臣之嫌。
李幼澄此刻目光深邃,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她当然知道这张从宾把王淑妃和许王送到魏州的原因不可能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但这一无实证,二则是真要查下去那就要牵连到范延光以及天雄镇了。
这要是深究一个搞不好就容易把这东征两大功臣打为想要谋朝篡位,自立门户的反贼,到时这乐子可就大了,这后果无论对内对外李幼澄都承受不起。
半晌之后,李幼澄看向一众朝臣问道“如今案情已明,郑国公却有强送皇室成员入魏州之事,有大不敬之嫌,另外刚刚也有欺君之事,诸位爱卿觉得此案该如何判?”
众臣互相对视,没人主动开口,见状李幼澄便主动点名道“吴漳、严晨、张修,你们三人为三法司主官,都说说看法吧。”
三人中吴漳能够代表部分本地官员与世家势力;严晨则是李幼澄提拔,又是洛阳西来之官,能够代表一部分洛阳派官员的想法;而张修则是代表凤翔一派。
李幼澄如此问也是想要探一探各方势力的看法。
此时三人出列之后严晨第一个开口道“陛下,监国,臣认为郑国公大不敬之罪,欺君之罪证据确凿,理应严惩,不过念其之前对国有功,臣建议从轻处罚,罢官夺爵即可。”
一旁的张从宾闻言鼻子都快气歪了,罢官夺爵你管这叫从轻处罚?老子奋斗一生到头来去做平民百姓是吧。
但此时他却不敢吭声,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此时吴漳也开口道“陛下、监国,臣认为郑国公当时身在战场前线,当时情况四面皆敌危机重重,做事有些疏漏也情有可原。
不过郑国公错在不该事后欺瞒,该罚,但罢官夺爵有些过于严苛了,臣认为削爵降职即可。”
“吴尚书所言臣附议。”张修也终于开口道“不过臣认为郑国公于国有功,当从轻处罚,以免朝野非议朝廷苛待功臣。”
李幼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面露深思之色,看来还是倾向于从轻处罚的人多,哪怕证据确凿。
毕竟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希望君权太过强势,哪怕是处罚一个在朝廷中没有根基,不受百官待见之人。
恐怕在这些大臣的眼里,为了区区两个可有可无的皇室成员处罚大将根本不值,只不过这种话不好直接说出来而已。
片刻之后她终于开口道“郑国公,你强送太皇太妃、许王赴魏州一事,但孤念当时情形特殊,事急从权便不予追究。
但你事后欺瞒此事,方才更是罪涉欺君,此乃大罪。
不过孤念你素有忠君之心,又有大功于国,便罚你罢官回家,闭门思过三月,罚俸半年,以儆日后轻率之举,你可服气。”
“臣谢主隆恩。”张从宾一听只是闭门思过加罚俸,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这关是过了,当即叩首谢恩。
不过他这个蒲州防御使加河东经略使肯定是当不成了,这让他有些心疼。
这个插曲过后朝会便继续按原有流程进行封赏。
此次大朝会一直持续到午时才结束。
此时百官散朝之后都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都急着回府吃饭。
而许安则是直接进宫去找李幼澄。
“一起用点饭吧。”
此时李徽瑶也在书房之内,三人相处的多了,私下里相互之间也没那么规矩。
尤其是李幼澄,从一开始小心谨慎到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也清楚身边这些贴身的宦官宫女估计早看出点什么来了,因此在确认没有外人的时候也就不再装的那么疏离。
她也相信她亲自挑选的这些贴身之人不是多嘴的。
“好。”
许安点了点头坐到一旁,立马就有一名宦官过来送上饭食。
李幼澄的午饭就简简单单四菜一汤,在普通小民眼里算得上极为奢侈,但对于一名监国公主来说这是清贫的不能再清贫了,外面随便一个富户的午饭都不是这能比的。
三人用过饭之后,李幼澄看了一眼仍然面带瘟色的李徽瑶开口道“皇姑,还在为侄女没有重惩张从宾生气呢。”
“没有,我只是怒那张从宾,我知道现在不管是外边舆论还是对内态度都不宜重惩于他,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李徽瑶摇了摇头,她当然明白现在朝廷不可能重惩武将,而且还是一名立过功的武将,否则会引发外界舆论危机和武将们的信任危机。
“皇姑理解就好,以后有机会侄女一定会替太皇太妃和小王叔报仇。”
李幼澄对着李徽瑶歉意一笑,随即又说道“如今张从宾罢职,蒲州防御使空缺,你们觉得由谁填补合适?”
“蒲州防御使需直面伪晋大军威胁,同时关系着朝廷东北方向的安全,任命需得慎重。”许安开口道,但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显然是把决定权让给了李幼澄。
他如今已经为属下亲信拿到了一个商州防御使,这时候就得退避了。
再亲密的关系也得有分寸感,否则迟早在相互猜疑间破碎。
李幼澄显然也是明白许安的想法,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你们看杨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