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附近的服务员们已经惊呼着冲了过来。
“赶紧拿干净毛巾来!”
“贺二少!您怎么样?!”一个领班模样的中年男人一眼认出了贺祺,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他一边指挥人按住还想挣扎的李建国和刚爬起来的陈老板,一边焦急地俯身查看贺祺的伤势。
“贺…贺二少?”李建国被两个服务员死死架住胳膊,听到这个称呼,再看到领班那惶恐的态度,他混浊的脑子嗡了一声。
他没见过贺祺,但知道李小慧的同桌姓贺,而且家境非常不错,父亲还是个军官!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
那陈老板也是个精明人,一听这称呼,再看这架势,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顾不得身上疼痛和到嘴的肥肉飞了,趁着服务员注意力在贺祺身上,猛地挣脱开来,头也不回地狼狈逃走了。
李建国见状,也慌了神,用力甩开服务员,眼神惊恐地看了一眼满脸是血眼神冰冷的贺祺,又看了看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仇恨目光瞪着自己的女儿。
他嘴唇哆嗦了两下,终究什么也没说,像丧家之犬一样,也跟着跌跌撞撞地跑了。
现场一片混乱。
李小慧看着贺祺脸上刺目的红,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等回过神,她手忙脚乱地想用手去捂他流血的伤口,又怕弄疼他,手悬在半空,颤抖着,“对…对不起…贺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她语无伦次,除了道歉,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几乎要将她淹没。
贺祺皱了皱眉,不是因为伤口疼,而是因为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样子。
他无视领班递过来的毛巾,抬起没沾血的那只手,轻轻拨开李小慧因为慌乱而黏在脸颊的湿发,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温柔。
“别哭,”他的声音因为失血和疼痛有些低哑,“我没事,就是破了点皮。”
他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照着自己的狼狈,还有她深不见底的惶恐和自责。
他叹了口气,声音又柔和了几分,“听着,今天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
这时,饭店安排的车辆已经到了门口,服务员们赶紧簇拥着贺祺往外走。
李小慧紧紧跟在他身边,手指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角,眼泪还是止不住。
在去往医院的车上,李小慧看着贺祺用干净毛巾按着伤口,血似乎止住了一些,但毛巾上大片的鲜红依旧触目惊心。
她吸着鼻子,声音哽咽,“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李小慧。”贺祺打断她,侧过头看她,目光深邃,“你记住了,我不想再说几遍,今天这件事儿错的是他们,利用亲情绑架你,欺骗你,甚至动手伤人,你才是受害者,你不需要跟任何人道歉,包括我!”
李小慧抿着嘴,愣愣地看着他。
贺祺突然抬手,用食指弹了下她脑门,“你以后…要多长个心眼,你的家人…他们可能不会轻易放弃,你别再傻乎乎地被他们骗了,知道吗?”
李小慧想起父亲毫不犹豫举起酒瓶的样子,想起奶奶刻薄的算计,心彻底冷了下去。
今天如果不是贺祺突然出现,她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她用力抹了把眼泪,重重地点头,声音还带着哭腔,“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信他们了!”
她看向贺祺,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额角刺眼的伤口,一种混杂着感激、愧疚和某种坚定无比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半个小时后,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走廊里。
贺祺额角的伤口已经清洗缝合完毕,缠着洁白的纱布,正靠在病床床头休息,脸色还有些失血后的苍白。
李小慧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红着眼眶,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手里还攥着那块沾了血的毛巾。
过了不到十分钟,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对气质非凡的中年男女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姿挺拔,穿着熨帖的军便装,虽未佩戴军衔,但眉宇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正是贺祺的父亲,贺言之。
跟在他身后的女子,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米白色风衣,颈间系着丝巾,面容姣好,眼神锐利中带着干练,是贺祺的母亲,关文如。
“小祺!”关文如一眼就看到儿子头上的纱布,心疼地快走两步到床边,仔细端详,“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
“妈,爸,”贺祺抬眼,语气平静,“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就是缝了几针,皮外伤。”
贺言之没说话,目光在儿子伤口上停留片刻,又扫了一眼旁边局促不安的李小慧,点了点头,“你们人没事就好。”
关文如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转向李小慧。
她看着这丫头惨白的小脸和满脸的泪痕,心里也是一软。
这丫头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懂事得让人心疼。
李小慧接触到关文如的目光,立刻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低下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愧疚,“关阿姨,贺叔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贺祺他才…”
她的话没说完,眼泪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不等关文如开口,病床上的贺祺已经蹙眉打断,语气里尽是维护,“爸妈,跟她没关系,是李叔…”
他似乎不想用那个称呼,又改口道,“是李小慧的父亲,伙同一个南方的生意人,骗她出来相亲,想用她换她弟弟的医药费,我看不过,起了冲突,对方先动手,李建国情急之下用了酒瓶。”
他言简意赅,把今天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贺言之和关文如听完,对视一眼。
夫妻多年,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儿子这是怕他们迁怒小慧,急着护人呢。
两人眉眼间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了然温和的笑意。
关文如伸出手,轻轻拉住李小慧冰凉颤抖的手,声音放得格外柔和,“傻孩子,阿姨知道,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
她拍了拍李小慧的手背,“你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那奶奶和爸爸…唉,真是糊涂!”
对于人家家里的事儿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小慧啊,这件事,虽然你是受害者,小祺也没大碍,但毕竟动了手,见了血。
你父亲和那个不明不白的男人,这种行为往小了说是家庭纠纷,往大了说,是欺骗、胁迫,甚至故意伤人,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他们只怕还会有下次。”
说话间,她观察着李小慧的神色,见她没出现不适,才继续道,“阿姨跟你贺叔叔的意思呢,是想出面,帮你‘处理’一下后续。
主要是敲打敲打你父亲和那个男人,让他们彻底绝了卖女求荣的心思,以后不敢再打你的主意,也不敢再来骚扰你,你看…行吗?”
李小慧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关文如。
她明白关阿姨口中的敲打意味着什么。
以贺家的能力,这绝对能让她的父亲和那个陈老板吓得魂飞魄散,从此在她面前偃旗息鼓。
她心中百感交集,也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为了自己,也为了不再连累贺祺。
于是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关阿姨,贺叔叔,谢谢你们!就…就按你们说的办吧,我…我没有意见。”
关文如欣慰地笑了笑,又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好孩子,别怕,有阿姨和你贺叔叔在。”
一旁的贺言之也沉声开口,“你放宽心,安心准备上学的事,你父亲那边,我们会处理妥当。”
李小慧向两人鞠躬,“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关文如将她扶起来,“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
病床上,贺祺看着父母的态度,一直微蹙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