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城头,那一面沾染了无数干涸血迹的“周”字大旗,在腥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鬼,贪婪地吞噬着四周的生机。
在成功血洗西岐、强征数万壮丁之后,姬昌心中的那头野兽并没有因此而满足,反而因为尝到了鲜血的甜头,变得更加饥渴难耐。
“不够……还不够!”
姬昌站在地图前,双目赤红,手指狠狠地划过西岐周边的几个诸候国,指甲在羊皮地图上划出了几道深深的裂痕。
“孤王要的不止是西岐!孤王要的是天下!这些曾经背叛孤、投靠殷商的墙头草,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在他身后,广成子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手中的番天印,而药师道人则闭目养神,对姬昌的疯狂视若无睹。
短短半月之内,西岐的战火便如瘟疫般向四周蔓延。
姬昌的战术简单而残忍——“驱羊攻狼”。
每一次攻城,他都将那些从西岐强征来的、手无寸铁或是只拿着农具的百姓,作为第一波攻城的“肉盾”。
“冲上去!谁敢后退一步,夷三族!”
督战队挥舞着明晃晃的屠刀,逼迫着这些绝望的百姓如潮水般涌向敌军的城墙。
守城的敌军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百姓,往往心生不忍,箭矢迟疑。而就在这一瞬间,混杂在百姓之中的西方教傀儡死士和阐教控制的妖修,便会暴起发难。
飞剑、毒火、妖风……
各种阴毒的手段在百姓的掩护下肆无忌惮地释放。
一座座城池在火光与哀嚎中沦陷。
崇侯虎的封地首当其冲,被姬昌的大军踏平。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北伯侯,被姬昌亲手斩下了头颅,做成了酒器。
紧接着是曹州、孟津……
姬昌的大军就象是一个不知疲倦的绞肉机,滚雪球般地壮大。每攻下一城,他便故技重施,屠杀守军,强征丁壮,裹挟着更多的炮灰继续向前。
短短一月,西方两百诸候已有大半重新落入姬昌手中。
只是这一次,没有了“仁义之师”的赞歌,只有无尽的恐惧与咒骂。
“他是魔鬼!他是从地狱回来的恶鬼!”
这样的流言,伴随着难民的哭喊,迅速传遍了整个洪荒大地。
……
朝歌,龙德殿。
这座象征着殷商最高权力的殿堂,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殿外的铜鼎中燃烧着千年不灭的鲸油,火光摇曳,映照着文武百官那一张张惊愕、难以置信的脸庞。
“报——!”
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地冲入大殿,跪倒在地,声音凄厉:“启禀大王!启禀太师!西方急报!”
“逆贼姬昌……复活了!”
“他率领大军,半月之内连破十八城!北伯侯崇侯虎战死!西方两百诸候,已有大半沦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白骨露野!”
“轰!”
这个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在大殿内轰然炸响。
“什么?!姬昌复活了?”
“这怎么可能?当年太师明明亲自将其斩首,尸首分离,甚至连魂魄都被打散了才对!”
“死人怎么可能复活?莫非是妖邪作崇?”
“而且那姬昌素来以仁义自居,怎么会做出屠城绝户这等暴行?”
朝堂之上,瞬间乱作一团。
比干、微子等老臣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恐。在这个敬畏鬼神的年代,死而复生这种事,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天意”或是极度的“妖异”。
“肃静!”
一声威严的低喝,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帝辛端坐在王座之上,身穿玄鸟黑袍,头戴平天冠。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让他那股人皇的威严更加深不可测。
他目光如电,冷冷地扫视着下方,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一抹深深的嘲讽。
“死而复生?仁义?”
帝辛冷笑一声,声音中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冰冷,“这世上哪有什么死而复生?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不甘心失败,弄出来的把戏罢了!”
“他们想要乱我殷商天下,想要坏我人族气运,便把一个死鬼从地狱里捞出来,披上一层人皮,让他来做这把杀人的刀!”
帝辛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众人。
是啊,除了圣人,谁有这等改天换地的手段?
“太师。”
帝辛转头,看向站在武将之首的那位老者。
闻仲。
这位殷商的擎天白玉柱,此刻正手握打王金鞭,三只眼眸紧闭其二,唯有额头中间那只神目微微张开,射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身上的黑甲依旧锃亮,花白的胡须在胸前飘动,整个人就象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只要他在,殷商的天就塌不下来。
听到帝辛的召唤,闻仲缓缓出列,每一步落下,都让大殿的地板微微震动。
“老臣在。”闻仲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这姬昌复活之事,太师怎么看?”帝辛问道。
闻仲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杀气腾腾:“大王圣明。这绝非姬昌本意,也非天意,而是有人逆天行事!那姬昌如今不过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一具祸乱天下的行尸走肉!”
“当初老夫能斩他一次,今日,便能斩他第二次!”
闻仲猛地跪下,双手抱拳,声音铿锵有力:“老臣请命!愿再次挂帅出征,率领我大商铁骑,前往西岐,荡平妖邪,斩杀那冒牌的姬昌!还西方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帝辛看着这位为了殷商操劳了一辈子的三朝元老,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与信任。
他知道,这次的敌人不仅仅是姬昌,更是站在姬昌背后的阐教,甚至是西方教。这是一场人与神的战争。
但在闻仲的脸上,他看不到丝毫的畏惧。
“好!”
帝辛霍然起身,大手一挥:“太师既然有此壮志,孤王岂能不允!”
“传孤旨意!封闻仲为征西大元帅,赐白旄黄钺,节制天下兵马!”
“点起朝歌禁军三十万,加之随军修士、异人,即刻出征!”
“孤在朝歌,备下庆功酒,静候太师凯旋!”
闻仲重重叩首:“老臣,必不辱命!”
……
三日后,朝歌城外。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
三十万殷商大军整装待发。这并非是西岐那种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而是真正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
每一个士兵都身披重甲,手持长戈,眼神坚毅。
而在大军的最前方,四员大将骑着异兽,威风凛凛。
这四人身高两丈有馀,面如蓝靛,发似朱砂,正是威震天下的魔家四将:魔礼青、魔礼红、魔礼海、魔礼寿。
他们乃是截教外门弟子,神通广大,法宝更是厉害非凡。此次闻仲出征,特意将这兄弟四人招入麾下,作为先锋大将。
“出发!”
随着闻仲骑着墨麒麟一声令下,大军开拔。
“轰隆隆——”
三十万大军的脚步声汇聚在一起,如同滚滚闷雷,震得大地都在颤斗。黑色的玄鸟旗帜在风中狂舞,象是一条黑色的巨龙,向着西方呼啸而去。
一路上,闻仲大军并没有急行军,而是步步为营。
闻仲深知,此次对手不同以往。既然涉及到了圣人算计,那就绝不能掉以轻心。他一边行军,一边布下阵法,防止对方偷袭。
半月之后。
殷商大军终于抵达了西岐城下。
此时的西岐城,早已面目全非。
原本古朴大气的城墙,被姬昌加高了数丈,通体漆黑,仿佛是用鲜血浇灌而成。城墙之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散发着阵阵阴森的黑气。
那不是道家的清气,也不是佛家的金光,而是一种混合了怨气与死气的邪能。
城墙上,无数面色麻木、形容枯槁的西岐士兵手持兵刃,呆呆地站着。而在他们身后,则隐藏着一个个目光阴冷的修士。
两军对垒,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闻仲骑着墨麒麟,缓缓走出阵营,来到两军阵前。
他抬头看向城楼,只见那高耸的城楼之上,姬昌身穿龙袍,头戴天子冠冕,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在姬昌身旁,广成子、药师道人等一众金仙隐没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
“姬昌!”
闻仲气沉丹田,一声怒喝,声如洪钟,响彻云霄:“你这乱臣贼子!当年老夫念你姬氏一族虽有反心,但祖上积德,给你留了个全尸。没想到你死后不安分,竟甘心沦为妖邪傀儡,祸乱人间!”
“你看看你身后的这座城!看看你脚下的土地!那都是你西岐子民的血肉!”
“你还有何面目,敢称这‘西伯侯’三字?!”
闻仲的话,字字诛心,带着一股浩然正气,震得城墙上的那些普通士兵面露愧色,甚至有些骚动。
城楼上,姬昌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他死死盯着闻仲,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就是这个人,当年毁了他的一切,斩了他的头颅,让他沦为孤魂野鬼。
“老匹夫!”
姬昌尖叫道,声音尖锐刺耳,“成王败寇!今日孤王有天命加身,有上仙相助,你这殷商的愚忠之狗,死期到了!”
“待孤王破了你的大军,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冥顽不灵!”
闻仲冷哼一声,不再与他废话。他额头神目猛地张开,一道白光射向城头,似乎想要看穿那护城大阵的虚实。
“魔家四将何在!”闻仲大喝一声。
“末将在!”
四声暴喝同时响起。
只见殷商军阵之中,四道巨大的身影如同四座铁塔般冲了出来。
老大魔礼青,面如活蟹,须如铜线,手持一口“青云剑”。这剑上刻有“地、水、火、风”四字,一旦祭出,黑风卷起,万刃攒射,乃是一件大杀器。
老二魔礼红,面如红玉,手持一把“混元伞”。这伞皆是明珠穿成,有“装载乾坤”之妙,撑开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更可收人法宝。
老三魔礼海,面如蓝靛,背着一面碧玉琵琶。这琵琶上有四条弦,按“地、水、火、风”,拨动之时,风火齐至,能迷人神智,碎人肝胆。
老四魔礼寿,面如紫金,手中挽着两条鞭,腰间挂着一个豹皮囊,囊中养着一只名为“花狐貂”的神兽,更是凶猛异常。
这四兄弟,乃是截教在凡俗战场的顶级战力,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有着万夫不当之勇。
四将骑着狻猊、花斑豹等异兽,来到城下,一字排开,气势惊人。
魔礼青策马上前,手中青云剑直指城楼,声若奔雷:
“城上的反贼听着!”
“吾乃殷商先锋大将魔礼青!识相的,速速打开城门,绑了那假姬昌出城受降!或许太师开恩,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
“若敢说半个不字,待我打破城池,定叫你们鸡犬不留,神魂俱灭!”
“谁敢下来与我一战?!”
魔礼青的咆哮声,伴随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的威压,如同一阵狂风,刮得城墙上的“周”字大旗摇摇欲坠。
西岐城头,一片死寂。
那些被强征来的士兵吓得两股战战,手中的兵器都快拿不稳了。
姬昌脸色难看,转头看向身后的广成子和药师:“两位仙长,这魔家四将乃是截教凶人,手段不凡。谁可出战?”
广成子眯着眼,打量着下方的魔家四将,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更多的是一种算计。
这第一战,乃是气势之争。
若是输了,这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恐怕瞬间就会崩盘。
“不急。”
广成子淡淡道,“先看看他们的手段。我阐教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让这几个旁门左道猖狂。”
他目光扫过身后的众师弟,打算让他们其中一个先上。
但还没等他开口,药师道人却突然笑了。
“阿弥陀佛。”
药师道,“这一阵,不如让我西方教来接?贫道带来的这些弟子,也该见见血了,否则如何能在量劫中证道?”
说着,药师对着身后的一名身披金甲、手持降魔杵的西方教罗汉使了个眼色。
那罗汉会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直接纵身一跃,从高达百丈的城墙上跳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那罗汉落地之处,地面龟裂。
他缓缓站起身,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金光,但那金光之中,却透着一股诡异的血色。
“西方教,紧那罗,前来领教!”
大战,一触即发。
空气中,火药味浓烈得仿佛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个天地。
闻仲看着那个跳下来的西方教弟子,三只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凝重。他知道,这不仅仅是魔家四将与紧那罗的战斗,更是截教与西方教、阐教在这凡俗战场上的第一次正面碰撞。
“擂鼓!”闻仲冷冷下令。
“咚!咚!咚!”
殷商大军的战鼓声骤然响起,如同古老巨兽的心跳,沉重而压抑,预示着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即将席卷这片古老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