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总兵府。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青石板路面上,府内的家丁丫鬟们正如往常一般忙碌着。
有的在修剪花草,有的在擦拭兵器,还有的聚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讨论着哪家铺子的胭脂最好看。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祥和。
这里的人们根本不知道,就在数万里之外,一场因这里而起的惊天风暴,正要席卷整个洪荒。
就在这时。
没有紫气东来三万里,没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一道身着青色道袍的身影,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总兵府的大门前。
他就站在那里,仿佛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若非肉眼所见,就连神识扫过都会将其忽略。
正是截教教主,通天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块写着“陈塘关总兵府”的金字牌匾,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毫无血煞之气,亦无大祸临头的慌乱。”
通天心中暗道一声,随即便迈步向内走去。
守门的卫兵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一位道人,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等回过神来时,那道人影已经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府内大厅。
李靖正愁眉苦脸地看着手中的公文,最近东海那边风浪虽大,但这陈塘关内却也有些琐事让他心烦。
突然。
一道清朗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可是李靖当面?”
李靖浑身一颤,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他猛地抬头,只见一位青袍道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大厅中央,负手而立,正静静地看着他。
那种感觉……
哪怕对方没有释放一丝一毫的威压,李靖依然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那是凡人面对苍天时的本能敬畏。
“您……您是……”
李靖身为度厄真人的弟子,虽然修为不高,但这眼力劲还是有的。这种气质,绝对是洪荒中的顶尖大能!
“贫道通天。”
短短四个字,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靖的心头。
噗通!
李靖双腿一软,直接跪伏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声音颤斗到了极点:
“李……李靖,拜见通天圣人!圣人降临,小人有失远迎,死罪,死罪啊!”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截教教主!圣人至尊!怎么会突然降临他这小小的陈塘关?
就在这时,后堂突然窜出来一个小脑袋。
“爹爹,你跪在地上干什么?是在练什么新功夫吗?”
哪咤扎着两个冲天辫,脖子上挂着乾坤圈,手里还抓着半个没吃完的灵果,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他看到站在厅中的通天,大眼睛眨巴眨巴,满是好奇:
“咦?这个道士伯伯是谁啊?长得好生威武,比爹爹还要威风呢!”
“哪咤!住口!不得无礼!”
李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一把将哪咤拉过来按在地上,“快拜见圣人老爷!”
通天并没有理会李靖的徨恐,他的目光落在了哪咤身上。
他在看。
仔仔细细地看。
此时的哪咤,虽然顽劣,但眼神清澈透亮,周身气息纯正,虽有灵宝护身,却无半点刚刚杀过生、造过孽的因果业力缠身。
更重要的是——态度。
通天阅人无数,他太清楚一个刚刚闯下弥天大祸的人该是什么反应了。哪怕是掩饰得再好,眼神深处也必然藏着恐惧、躲闪,或者是强作镇定的慌乱。
但这孩子……
除了好奇,还是好奇。
甚至还在偷偷打量自己身后的青萍剑。
那种坦荡,那种无知者无畏,根本演不出来。
“起来吧。”
通天一挥衣袖,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李靖父子托起。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也颇为平和:
“无需惊慌。贫道此来,非是问罪,亦非寻仇。”
“只是贫道与你师祖玄阳道友乃是至交,路过此地,忽有所感,便来看看故人之徒孙。”
李靖闻言,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半,但依然不敢大意,躬身道:“原来是因为玄阳圣尊……圣人厚爱,李靖徨恐。”
“哪咤。”
通天忽然开口,目光直视哪咤的双眼。
“哎!伯伯叫我?”哪咤脆生生地应道。
李靖刚想呵斥,却被通天抬手制止。通天看着哪咤,看似随意地问道:
“贫道听说,这陈塘关有一把轩辕乾坤弓,乃人族至宝,极难拉开。你天生神力,可曾去试过?”
哪咤闻言,撇了撇嘴,一脸嫌弃道:
“伯伯你说那把破弓啊?”
“我是想玩来着,可是爹爹说那是镇关之宝,不让我碰。而且那弓上面灰尘扑扑的,又重又沉,还没我的乾坤圈好玩呢!我才懒得去碰它。”
说罢,他还咬了一口手中的灵果,一副对那神弓毫无兴趣的模样。
通天一直都在观察。
不仅是观察哪咤说话时的神态、心跳、血液流动,甚至连神魂的波动都没有放过。
没有撒谎。
这孩子说的是实话。他对那把弓,是真的没兴趣,也是真的没碰过。
甚至,通天的神识早已悄无声息地复盖了整个总兵府。
他在观察那些下人,观察那些卫兵。
若是府中少爷真的闯了大祸,射死了圣人门徒,这府中上下必然人心惶惶,甚至开始暗中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可是没有。
甚至连那个正在扫地的老仆,都在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脸惬意。
整个李府,从上到下,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果然……”
通天教主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几乎要压抑不住的寒意。
不是对哪咤的,而是对那幕后布局之人的!
“好一个借刀杀人。”
“这是欺负这孩子年幼无知,欺负李靖肉眼凡胎,更是欺负本座‘性情冲动’啊!”
通天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原来如此。”
通天点了点头,对着李靖说道:“既是一场误会,贫道便不多叼扰了。李总兵,你好生教导哪咤,莫要姑负了玄阳道友的一番期望。”
“是!是!李靖谨遵圣人法旨!”李靖激动得连连磕头。
通天深深地看了一眼哪咤,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随后身形一晃,再次凭空消失在大厅之中。
“呼……”
李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爹爹,这个道士伯伯好奇怪哦,问了两句话就走了。”哪咤挠了挠头,一脸不解。
……
然而。
通天并没有真的离开。
他在离开总兵府后,身形隐入虚空,并未惊动任何人,直接来到了陈塘关城楼之上。
那里,供奉着震天箭与乾坤弓。
此时,原本三支震天箭,只剩下了两支。那张沉重的乾坤弓依旧挂在兵器架上,看似纹丝未动。
通天现出身形,看着眼前的神弓,眼眸之中,圣人神光流转。
“既然做了,就不可能真的天衣无缝。”
他缓缓伸出手,并没有直接触碰那把弓,而是凌空虚抓。
轰!
一股属于混元大罗金仙的恐怖圣力,瞬间将整个武器库封锁。在这股力量下,时间仿佛倒流,空间被层层剖析。
通天教主闭上双眼,神识如水银泻地般,渗透进了那乾坤弓的每一寸纹理,渗透进了那剩馀两支震天箭的每一丝缝隙。
他在找。
找那一丝不该存在的气息。
即便对方用了秘法掩盖,即便对方仿真了哪咤的气息,但只要不是圣人亲至,就绝对无法做到真正的完美无瑕!
“给本座……现!”
通天一声低喝,指尖猛地一点。
嗡!
那张乾坤弓突然剧烈颤斗起来。
在通天那足以重开地风水火的圣力逼迫下,弓身之上,一层淡淡的赤红色气息开始缓缓消散。
而就在这层伪装消散的瞬间。
在那弓弦的最深处,在那极其隐秘、甚至连大罗金仙都无法察觉的阵法内核之中。
一丝极其微弱,极其晦涩,泛着淡淡玉色光芒的符文残片,终于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那不是哪咤的气息。
那不是人族的气息。
那是一股……清圣、高傲,带着明显阐教玉清法门特征的法力波动!
虽然这股波动被刻意压制、甚至被试图抹除,但在通天这位同样对盘古三清法门了如指掌的圣人面前,它就象是黑夜中的烛火,刺眼无比!
“玉清仙法……”
通天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杀机如火山喷发,周围的空间瞬间崩碎成无数齑粉!
他死死盯着那一丝残留的玉清气息,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狰狞的笑容:
“好啊。”
“真是好啊!”
“本座原以为是鸿钧那老道独自算计,没想到……竟然还有我的好二兄!”
“元始!!!”
这一刻,所有的迷雾都被吹散。
什么哪咤顽劣,什么误杀石矶。
这一切,分明就是阐教太乙真人,仗着元始天尊赐下的玉清符诏,强行拉开乾坤弓,射杀截教弟子,然后嫁祸给玄阳徒孙!
这是要一石二鸟!
既要杀截教的人应劫,又要挑拨截教与玄阳的关系!
“既然你们想玩……”
通天教主反手一抓,直接将那残留的一丝玉清气息强行抽取出来,封印在一枚玉符之中。
这就是铁证!
这就是打在元始天尊脸上的最响亮的一巴掌!
通天收起玉符,转身看向崐仑山的方向,眼中的怒火已经化为了实质般的冰冷:
“那本座,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只是这代价……你们怕是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