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龙坳的清晨，灵气化成的薄雾尚未散尽，第一缕天光透过混沌归墟匿空大阵的屏障，在洞府前洒下斑驳光影。陆青禾立于石台之上，望着东方渐明的天际，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众人。
苏小婉一袭月白法衣，净世音玉悬于腰间，气息越发温润内敛。青霖青衫负剑，风雷剑意隐于鞘中，眸中却有精芒流转。青渊缩小至三丈长短，盘踞在陆青禾身侧，青金色鳞甲在晨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化神后期巅峰的龙威自然流露，却又不显张扬。
碎甲与裂空趴伏在青渊背上，两只水晶蝎的甲壳经过这些时日的淬炼，其上的符文已由湛蓝转向深紫，隐隐透出雷霆与玄冰交织的气息。金皇则一如既往地隐于虚空，唯有空间涟漪偶尔在陆青禾肩头荡开。
“此行天墉城，以玄雾宗客卿身份参与万宝大会，有三事需为。”陆青禾转过身，声音平静，“其一，借大会之机，了解东华域乃至中州各方势力格局，搜集‘归墟之隙’、‘龙骨渊’相关线索。其二，若遇合用之宝，可酌情竞拍，尤其是能提升洞府防护或有助于我等修行的珍稀材料。其三……”他顿了顿，“与玄雾宗云渺、玉宸两位道友同行，既是身份便利，亦需观察此宗真实底蕴与处事风格。”
“师尊，若是遇到七杀盟或幽魂教之人……”青霖问道。
“暂避锋芒，暗中观察。”陆青禾道，“我等初归中州，不宜过早暴露与魔道的旧怨。但若对方主动寻衅，或遇其作恶当场，可视情而定。”
正说话间，阵外传来云渺真人温润的传音：“陆道友，时辰将至，可方便启程？”
陆青禾挥手打开一道阵门。阵外，云渺与玉宸两位真人并肩而立，身后各跟着两名炼虚期的执事弟子。云渺真人依旧月白道袍，仙风道骨；玉宸真人则换了一身绣有云纹的淡青锦袍，手持玉如意，更显贵气。两人见陆青禾一行人出阵，目光在青渊身上略微停留，眼中皆有讶色——短短时日，这青龙的气息竟又有精进，隐隐已让他们感到一丝压力。
“两位道友久候。”陆青禾拱手。
“无妨。”云渺真人笑道，“此行我等乘坐本宗‘云海天舟’，可日行十万里，三日便可抵达天墉城。”他指向空中，只见一艘长约三十丈、通体洁白如玉、缭绕着层层云雾的华丽飞舟正静静悬浮，舟身刻满玄奥符文，舟首雕成云龙之形，气势非凡。
众人登上飞舟。舟内空间宽敞，分上下三层，有静室、观景台、议事厅等，装饰古朴雅致，灵气充沛。玄雾宗两名执事弟子恭敬引路，将陆青禾一行人安置在上层最好的几间静室。
云海天舟缓缓升空，骤然加速，化作一道云线朝东北方向疾驰而去，速度果然远超虚天遁影舟。舟身外的云雾自动形成护罩，将罡风与噪音隔绝，舟内平稳如平地。
途中，云渺与玉宸二人主动来到陆青禾的静室叙话。玉宸真人取出灵茶亲自烹煮，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此番万宝大会，据闻规模更胜往届。”云渺真人品了一口茶，缓缓道，“除了东华域本土势力，邻近的‘南离域’、‘西极荒原’乃至‘北溟海’都有修士前来。拍卖之物，据传有数件通天灵宝压轴，其中一件，似乎与空间法则有关。”
陆青禾心中一动：“空间类通天灵宝？倒是罕见。”
“正是。”玉宸真人接口，“此类宝物炼制极难，对炼器师修为与材料要求苛刻，往往有价无市。此次出现，必引众多擅长空间之道或急需此类宝物护身、破禁的修士争夺。此外，大会期间，天墉城各处坊市、地下交易会、私人交流会层出不穷，往往能淘到意想不到的好东西，亦是情报流通最快捷之时。”
陆青禾点头：“多谢两位道友告知。陆某初归中州，对此类盛会知之甚少，还需两位多加提点。”
“道友客气。”云渺真人摆手，“既为客卿，便是一家人。我玄雾宗在天墉城有一处产业‘云霓阁’，专营阵法材料与云雾类灵物，届时可为道友提供落脚与信息支持。另外，”他略作沉吟，“大会期间鱼龙混杂，道友虽修为高深，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拍到重宝之后，需谨防有人铤而走险。”
话中提醒之意明显。陆青禾谢过，心中已有计较。
三日后，云海天舟穿过层层云海，前方地平线上，一座难以想象的巨城轮廓逐渐清晰。
天墉城。
城墙高逾百丈，通体以淡金色的“金刚岩”砌成，绵延至视野尽头，宛若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太古巨龙。城中建筑鳞次栉比，亭台楼阁直插云霄，灵光宝气冲霄而起，即便在千里之外，也能感受到那股汇聚了无数修士、灵气、财富与欲望的磅礴气息。天空中，各式飞舟、法宝、灵禽穿梭往来，划出无数流光，秩序井然。
“天墉城由‘东华剑宗’、‘玄丹谷’、‘御兽山’及我‘玄雾宗’等七家势力共管，设有‘天墉盟约’，城内禁止私斗，违者共诛之。”玉宸真人介绍道，“万宝大会主会场在城中心的‘万宝天阁’，由七家共同维持秩序。但出了天墉城范围……便各凭本事了。”
云海天舟在城外专用的飞舟码头降落。码头上舟楫如林，修士摩肩接踵，最低也是金丹修为，元婴、化神随处可见，偶尔还能感受到炼虚甚至合体期的隐晦气息。喧嚣声、叫卖声、议论声混杂着各种灵气波动，形成一股独特的热浪。
玄雾宗在此早有接引弟子。一位炼虚初期的中年执事迎上前来，恭敬行礼：“云渺师叔、玉宸师叔，陆长老，云霓阁已备好上房，请随我来。”
一行人穿过宽阔如广场的城门通道，进入城内。街道足有五十丈宽，以青玉铺就，两侧店铺林立，招牌灵光闪烁。往来修士服饰各异，气息繁杂，有的周身剑气凛然，有的药香扑鼻，有的则带着妖兽气息。空中还有专门规划的“御空道”，供修士飞行，层次分明。
云霓阁位于天墉城东区，是一座七层高的阁楼，以云纹木建造，外覆淡淡云雾，颇为雅致。阁内掌柜与伙计皆是玄雾宗外门弟子或依附修士，见太上长老亲至，连忙安排顶层最好的三间相连套间，并送上最新的拍卖名录与城内情报简报。
陆青禾在自己的套间内，神识扫过拍卖名录。名录以玉简形式记录，图文并茂，详细列出了未来七日内万宝天阁每日拍卖的重点物品。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日压轴之物上。
“第七日，午时三刻，三号压轴品：‘虚空鉴’，通天灵宝（下品），疑似上古‘虚空道尊’遗宝残片重炼而成。蕴含空间折叠、虚空定位、破界穿行之能，亦可布置虚空禁制，防护洞府。起拍价：八百万上品灵石，或等价天地灵材。”
果然是空间类宝物！虽然只是下品通天灵宝，但功用全面，尤其“虚空定位”与“破界穿行”之能，对探索秘境、躲避追杀乃至未来可能涉及的空间隐秘都极有价值。而且“疑似上古遗宝残片重炼”，说明其材质与炼制手法可能远超当下水准。
陆青禾心动了。他身怀灭灵珠这等涉及时空本源的至宝，若有“虚空鉴”辅助，对空间之道的参悟与运用必能更上层楼，金皇也能从中获益。更重要的是，此宝能极大增强洞府防护与团队机动能力。
“需拍下此物。”陆青禾对身旁的苏小婉道，“只是价格不菲，竞争必然激烈。”
苏小婉接过玉简看了看，柔声道：“夫君既需要，便尽力拿下。我们手头尚有古原所得不少用不上的材料与法宝，可委托云霓阁先行估价或寄拍，换取灵石。另外，玄雾宗或许能提供短期借贷，只是需欠下人情。”
陆青禾点头：“先看看前几日的拍卖，若有合适之物也可出手。至于灵石……我会处理。”
接下来的几日，陆青禾与苏小婉、青霖等人每日前往万宝天阁参与拍卖。天阁内部空间极大，足以容纳万人，分普通坐席、包厢、贵宾室等。玄雾宗作为主办方之一，自有固定贵宾包厢，视野极佳且隐秘。
前几日的拍卖中，陆青禾出手数次，以不算太高的价格拍下了一株三千年的“寂魂幽兰”（有助于滋养神魂、抵御心魔）、一块拳头大小的“空冥石精”（炼制空间法宝的顶级辅材）、以及一套上古残缺的“周天星辰阵图”（对完善洞府大阵有参考价值）。青霖也为自己拍下了一瓶能淬炼剑意的“风雷淬元液”。苏小婉则对几样音律类古宝兴趣缺缺，未曾出手。
期间，陆青禾也见识了中州修士的豪富与拍卖的激烈。一件上品灵宝级的飞剑，拍出了两百万上品灵石；一炉能助炼虚修士突破小瓶颈的“破虚丹”，引来了十几轮竞价，最终以三百五十万成交；甚至有一部直达合体期的完整功法残卷，被某个包厢的神秘客人以五百八十万天价买走。
陆青禾也委托云霓阁出手了数件用不上的古宝和几样珍稀妖兽材料，换回了近四百万上品灵石，加上自身原有积蓄，手头可动用的灵石已超过七百万。但面对“虚空鉴”八百万的起拍价以及必然的激烈竞争，仍显不足。
第六日晚，陆青禾主动寻到云渺真人。
“道友可是为明日‘虚空鉴’而来？”云渺真人似早有预料，含笑问道。
“正是。”陆青禾直言不讳，“此宝对我确有重用。然灵石恐有不足，想向贵宗暂借三百万上品灵石，以三年为期，愿以高出市价一成的利息偿还，或以我炼制的‘寂灭丹’、‘归墟符’等物相抵。”他取出一个玉瓶与三张符箓作为样品。
云渺真人接过，稍作探查，眼中露出惊色。那“寂灭丹”竟蕴含精纯的寂灭道韵，对参悟终结类法则或克制生机旺盛的敌人有奇效；“归墟符”则封印了一道归墟剑意，威力堪比炼虚后期全力一击。这两种东西，市面上根本见不到，其价值难以单纯用灵石衡量。
“道友哪里话。”云渺真人将样品推回，正色道，“既为客卿，宗门自有支持。三百万灵石，权作预支道友未来三年的客卿供奉，无需利息。只望道友日后若炼制出此类丹药符箓，可优先售予本宗部分即可。”
这是更聪明且长远的投资。陆青禾深深看了云渺真人一眼，点头：“可。多谢道友。”
有了玄雾宗的支持，陆青禾心中大定。
第七日午时，万宝天阁气氛达到顶峰。能容纳万人的大厅座无虚席，楼上包厢贵宾室也几乎全满。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
当拍卖师请出最后三件压轴品时，全场寂静。
前两件分别是一瓶能延寿三百年的“天寿丹”和一件攻击型的中品通天灵宝“赤阳神鞭”，均拍出了超过一千五百万上品灵石的天价，引发阵阵惊呼。
终于，“虚空鉴”被四位元婴女修小心翼翼地抬了上来。那是一面直径尺许的圆形古镜，镜框呈暗银色，刻满无法辨识的虚空符文，镜面并非实体，而是一片不断流转、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深幽黑暗。即便隔着防护禁制，众人也能感受到那股深邃、神秘、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
“虚空鉴，起拍价八百万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万。现在开始竞拍！”
拍卖师话音一落，竞价声瞬间爆发！
“八百五十万！”
“九百万！”
“九百八十万！”
“一千一百万！”
价格在短短十几息内便突破了一千万大关，且势头不减。参与争夺的主要是几个贵宾包厢，从声音判断，有东华剑宗、玄丹谷、御兽山的人，也有来自其他域的神秘势力。
陆青禾没有急于出手，静观其变。
当价格被抬到一千四百万时，加价速度开始放缓。
“一千四百三十万。”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三号包厢传出，带着势在必得之意。
“一千四百五十万。”七号包厢，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
“一千四百八十万。”三号包厢再次加价。
短暂的沉默。一千四百八十万，这已经是许多中型宗门数十年的收益了。
“一千五百万。”陆青禾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地透过包厢禁制传出。
全场微微一静。这个新加入的声音来自玄雾宗的包厢，但并非云渺或玉宸。
三号包厢沉默片刻，嘶哑声音再次响起，带上一丝冷意：“一千五百三十万。这位道友，此宝对我‘空冥山’至关重要，还请行个方便。”
空冥山？陆青禾想起情报中提及，这是南离域一个以空间之道着称的宗门，门中有合体后期老祖坐镇。难怪对此宝志在必得。
“一千五百五十万。”陆青禾不为所动。
“一千五百八十万！”嘶哑声音带上怒意。
“一千六百万。”陆青禾依旧平淡。
三号包厢沉默了许久。最终，那嘶哑声音冷哼一声，不再出价。其他包厢也无人再跟。一千六百万上品灵石，这个价格已经有些虚高了，若非急需，很少有人会继续。
“一千六百万，第一次！”
“一千六百万，第二次！”
“一千六百万，第三次！成交！恭喜玄雾宗包厢的道友，拍得‘虚空鉴’！”
一锤定音。
陆青禾心中松了口气。虽然价格高昂，但此宝值得。云渺与玉宸二人相视一笑，眼中亦有欣慰——这位陆客卿，果然身家丰厚，且魄力十足。
交割在拍卖会后于密室进行。陆青禾支付了灵石（其中三百万为玄雾宗预支），拿到了那面泛着幽暗光芒的“虚空鉴”。入手冰凉沉重，神识探入，立刻感受到其中浩瀚精妙的空间法则烙印，虽有不少破损与晦涩之处，但核心完整，确是一件难得的宝物。他当场初步炼化，将其收入丹田温养。
“恭喜陆道友得此重宝。”云渺真人笑道，“不过，空冥山的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虽不敢在天墉城内动手，但出城之后……”
“无妨。”陆青禾眸中混沌寂灭之意一闪而过，“兵来将挡。”
众人没有在城内久留。拍得重宝，已成众矢之的，尽早离开是非之地才是上策。云渺与玉宸也赞同此点，决定与陆青禾一同返回。
半个时辰后，云海天舟驶离天墉城码头，朝着聚灵谷方向疾驰而去。
飞舟行出约莫十万里，已远离天墉城管辖范围，进入一片荒芜的山脉上空。
突然，前方、后方、左右两侧及上空，同时亮起五道强悍无比的气息，瞬间封锁了所有去路！
五道人影凭空出现，呈合围之势，将云海天舟困在中心。其中三人为合体初期，一人为合体中期，而正前方那位身着灰袍、面容枯槁的老者，气息最为深沉晦涩，赫然达到了合体后期！
那灰袍老者目光如电，穿透飞舟护罩，直接锁定陆青禾：“留下‘虚空鉴’，可饶尔等不死。”
其身旁，那位合体中期的红面修士狞笑道：“空冥山的道友何必与他们废话？玄雾宗的两个老儿，加上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合体中期，宰了便是！宝物自然归我们‘血煞五老’！”
血煞五老？陆青禾眼神微凝。情报中提过，这是活跃于东华域与南离域交界处的一伙着名劫修，五人皆为合体期，行事狠辣，擅长合击之术，连一些中型宗门都不愿轻易招惹。没想到空冥山竟与他们勾结，或者本就是他们盯上了宝物。
云渺与玉宸脸色骤变，立刻催动飞舟防御，同时传音陆青禾：“陆道友，情况不妙！血煞五老凶名赫赫，尤其那老大已是合体后期，我等三人恐难抵挡！是否尝试突围？”
陆青禾却缓缓站起身，走出静室，来到甲板之上。苏小婉、青霖紧随其后，青渊低吼一声，身躯猛然膨胀至十五丈本体，碎甲裂空甲壳泛起危险的光芒，金皇自虚空浮现，立于陆青禾肩头。
“夫人，青霖，你们与玄雾宗两位道友守好飞舟，应对那三个合体初期。”陆青禾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青渊，碎甲，裂空，随我迎敌。金皇，伺机而动。”
他目光扫过那合体后期的灰袍老者与合体中期的红面修士，混沌归墟之意缓缓升腾。
“想夺宝？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