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那句“甚至也不是什么‘神明’……”，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不是神明？！”
众人彻底懵了，脑子嗡的一声。
如果不是神明，那会是什么？
超越认知的怪物？无法理解的异类？
无数混乱的念头在他们脑中翻滚，却都抓不住一个清淅的答案。
芬恩再次习惯性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这是他深思时的标志性动作。
他眼眸中困惑不减反增，他率先开口追问：“洛基，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紧紧盯着主神，声音低沉而严肃，“难道……那位是从地下城内核爬出来的某种未知高等怪物？”
这是他能想到最接近，也最可怕的解释了。
地下城深处存在什么，谁也不敢断言。
“不！”
洛基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尤豫，音量甚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
她用力摇头，脸上流露出一种近乎冒犯的徨恐，仿佛芬恩刚刚亵读了什么至高无上的存在。
“那绝不是地下城怪物那样的存在！”洛基强调道，眼神扫过众人，“甚至说，将他那种存在，和地下城那些东西放在一起比较……”
她顿了顿，似乎在查找足够强烈的词句，最终带着一丝敬畏和无奈说道。
“……那本身就是最大的侮辱！”
不是地下城怪物？也不是神明？
芬恩感觉象被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前方迷雾重重。
他眉头紧锁，再次追问：“所以，洛基，答案是什么？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是他作为团长必须掌握的情报，对眷族，对欧拉丽都至关重要。
洛基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似乎有些窘迫，又带着点面对浩瀚未知的坦然。
她沉吟了片刻，最终选择老实回答，声音甚至奇异的平静：
“咱……不知道！”
“哈？！”
“什么？！”
“不知道？！”
预料之外的答案让所有人愕然失色。
不是神明，不是怪物，主神竟然还说“不知道”？
这算什么答案？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的心。
里维莉雅、格瑞斯、艾丝……所有内核成员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洛基身上。
眼神中全是难以置信和强烈的不满足。
看着眷族孩子们脸上混杂着震惊、不满和更深困惑的表情，洛基反而象是卸下了某种包袱。
她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
那玩世不恭意味的笑容重新回到了她脸上，眯起的眼睛弯成了两条缝。
刚才那股凝重和敬畏瞬间被熟悉的狡黠取代。
“哈！就是字面意思啦！”洛基拍了下桌子，恢复了平日那副不着调的模样，笑嘻嘻地说：“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咱也不知道哇！因为差距实在太——过巨大了嘛！”
她夸张地张开双臂比划着名，象是在形容某种无法度量的庞然巨物。
“大到……咱根本无法理解的程度呢！懂了吧，小可爱们？”
洛基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和玩笑般的动作化解这份沉重，但效果适得其反。
她的答案非但没有解开任何疑惑，反而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更加汹涌、更加深邃的惊涛骇浪。
无法理解？连身为神明的洛基都坦言无法理解？
这时，副团长里维莉雅站了出来。
这位高贵的精灵王族，内心对秩序理解的执着不允许她接受如此含糊其辞的答案。
她追问道：“洛基大人，请您认真回答。这‘无法理解’、‘差距过大’……具体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需要一个更清淅的解释，哪怕这个解释本身可能更加骇人听闻。
她绝不允许主神用“不知道”这种话轻易搪塞过去。
洛基有些无奈地挠挠头，动作显得有些烦躁，象是在脑子里翻找合适的比喻，好让这群倔强的孩子们能稍微理解一下。
她沉吟着，双臂抱在胸前，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手臂。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手挠挠头，目光没什么焦点地望向了酒馆污迹斑斑的天花板，仿佛答案藏在那木梁的缝隙里。
接着，她象是为了壮胆或者找词，猛地抓起自己面前那杯冰凉的啤酒，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口。
放下杯子时，她脸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为难，仿佛要把宇宙的奥秘塞进人类语言的框架里，这差事太难为她了。
时间在沉默的酒馆里流逝。
过了许久许久，洛基才象是放弃了组织复杂的语言，看向众人，直接抛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在你们的眼里，【地下城】是什么？”
所有人都是一愣。
主神大人憋了半天，思索了那么久，就为了问这个？
这跟那位神秘的索尔先生有什么关系？
里维莉雅虽然困惑，但出于尊敬，还是认真回答道：“神秘，危险，充满机遇，就象是一个巨大无比、让人无法理解的自然现象。”
她的答案代表了大多数冒险者的共识。
洛基突然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她脸上露出一点释然的表情：“没错！就是这样！这就是咱想说的！”
众人更加迷茫不解了，这答案跟索尔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洛基看着孩子们困惑的脸，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解释尽可能准确一些。
“就象是你们根本无法理解地下城是怎么出现的，也不知道天上的太阳到底是怎么来的，更想象不出宇宙的外面还有什么东西一样。咱，”
她指了指自己，
“同样无法理解他的存在。他……不象是一个具体的‘人’或者‘神’，更象是……某种现象？甚至……某种概念？”
她努力查找着能勉强贴近的词汇，双手不由自主地抬到脸颊旁，十根手指像不安分的泥鳅一样互相扭动着。
周围视力好的成员，甚至能看到洛基裸露的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洛基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酒馆的墙壁，投向了遥不可及的深邃之处。
“咱那天，真的很好奇啊，为了看清楚他到底是什么，咱可是豁出去了……神力全开！”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后怕的馀悸，
“结果呢？咱看到的根本不是一个人形……那是一片……一片大到让咱感觉自己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的【宏伟】！它太……太伟大了，伟岸到咱根本无法理解的程度。”
“那感觉……就象是某种……庞大意志的直接体现，或者说是它的具体样子……”
她最终还是找不到更贴切的词了。
洛基的回答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让那个名为索尔的存在显得更加恐怖和不可名状。
一个连神明都坦言“无法理解”的“现象”、“概念”甚至是“意志的具象”？
光是听到这些描述，芬恩、里维莉雅等人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扼住了喉咙，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那是一种面对绝对未知和绝对庞大的本能恐惧。
很快，眷族内核成员中有人明智地选择了放弃继续深究，太遥远，太不可知，强行理解只会带来绝望。
亚马逊族的双胞胎姐妹，蒂奥涅和蒂奥娜。
她们俩的性格向来直爽且心大，此刻早已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姐妹俩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挂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笑容，默契地拿起手边沉重的木制啤酒杯。
“咚咚咚！”
“咚咚咚！”
她们俩毫不客气地用杯底敲打着被捆绑起来的伯特的脑袋，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声响，象是在敲打一个不太灵光的木鱼。
蒂奥娜更是笑嘻嘻地，幸灾乐祸的说道：
“哎呀，现在可好啦！就因为伯特你这张破嘴，乱说话得罪了‘无法理解的现象’。说不定啊，因为伯特你今晚骂的那几句，连天上的神界都要完蛋咯~”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夸张的幸灾乐祸。
“唔唔唔——！！！（放开我！混蛋！）”
被堵着嘴的伯特气得肺都要炸了，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额头和脖子上青筋暴起，象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他拼命扭动着身体，喉咙里发出愤怒到极致的呜咽，双眼像喷火一样死死瞪着双胞胎姐妹，恨不得用眼神把她们烧穿。
可惜，嘴里塞着的臭袜子让他所有的怒骂都变成了无意义的闷哼。
蒂奥娜对伯特的打趣，虽然带着几分戏谑，却意外地让笼罩在餐桌上的沉重气氛缓和了不少。
一丝丝浅淡的笑意重新回到洛基眷族成员们的脸上。
是啊，那样超出理解范畴的存在，就如同天上的星辰运转或者地下城深层的奥秘，根本就不是他们此刻的力量需要去担忧或者解决的层次。
真要是遇到了什么无法处理的大麻烦，还有那么多神明顶着呢，哪轮得到他们这些凡人来操心？
芬恩作为团长，也深知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眷族的安定与成长。
他摇了摇头，将脑海中关于星空巨龙的骇人景象暂时压下，转而看向自家主神，单纯好奇的问。
“洛基，既然我们都看到了不同的东西，那么其他神明……他们又是如何看待索尔大人的？”
洛基恢复了那副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的姿态，闻言眯着眼睛：“众神啊……”
她拖长了语调，
“神力稍微弱一点的家伙，顶多也就觉得他有点古怪。就算他们拼了老命瞪大眼睛去看，也根本看不到咱看到的那些……嗯，‘伟大景象’。现在嘛，众神里面对他的态度，大概分了那么三撮。”
她掰着手指数道：“一撮呢，是那些胆子小的或者脑子转得快的，光是被那点气息扫到就害怕的不行，现在琢磨着怎么逃跑。”
“另一撮嘛，就象咱这样，抱着骼膊在旁边看着，不主动去招惹他，当然也不会粘贴去示好，主打一个‘和平共处，互不干涉’。还有最后一撮啊……”
洛基顿了顿，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篾。
“就是以阿波罗那几个蠢货为首的一小撮。这帮家伙，要么是狂妄自大，要么就是追求毁灭的邪神，竟然还打着主意想把他抓起来研究研究，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嘛，这帮家伙数量少得可怜，掀不起多大风浪。而且有乌拉诺斯那个老家伙坐镇管理地下城呢，他可不会让阿波罗他们乱来。”
她口中的乌拉诺斯是位神力极其强大的【大神】，是目前欧拉丽地下城秩序的管理者。
说完这些，洛基忽然坐直了身体，收起玩闹的神情，目光扫过自己最内核的孩子们，语气变得非常严肃。
“所以，孩子们，听咱一句劝，离那位索尔远点。”她强调道，“绝对！绝对不要与他为敌！否则……真的会遭天谴的！”
那“天谴”二字从一位神明口中说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今夜聆听了主神如此郑重其事的告诫和描述，在场的洛基眷族内核成员们，无论内心还有多少震撼和不解，至少一个共识无比清淅。
谁会不长眼，去招惹那样一个连神明都讳莫如深的存在呢？
在一片心绪各异却都选择了接受现实的沉默中，只有艾丝的思绪悄然飘远。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索尔和贝尔离开时走过的那扇大门，双眸深处掠过一丝困惑的涟漪。
所以……她今天看到的那个瞬移，不是错觉？
那……又到底是什么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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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地下城信道中，微弱的光芒从石壁裂缝透入，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怪物的腥味。
刚刚还在被人描述成宏伟本身的索尔，此刻手中拿着一个鸡腿，悠闲地一边啃着，一边跟在贝尔的身后。
贝尔正努力地和地下城怪物战斗，宣泄着内心因被伯特嘲笑而积压的愤怒。
他动作迅捷如风，象一道白色闪电在哥布尔群中穿梭。
突然他举起右手吼出“星辰爆破！”
几颗闪亮的星辰凭空凝聚，瞬间爆炸，将最后一批哥布尔炸成魔石散落一地。
魔力耗尽的一刻，贝尔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他的白发。
索尔走上前，递给他一杯清凉饮品，平静地说：“先喝些水”。
贝尔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他心中对自己的弱小已厌恶到了极致。
我必须要变得更强才行！
他突然啪地跪倒在索尔面前，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声音颤斗地请求：“上神大人！我想要变得更强！”
“噢？”索尔眼神中多了一些满意和欣慰。
要是贝尔因今晚的打击一蹶不振，甚至自暴自弃，索尔会非常失望。
现在贝尔能想到向他求助，这就已经让索尔很满意了。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手中的鸡腿，缓缓说道：“你有这份心，我非常欣慰。既然如此，那我就教你一些【英雄技能】好了。”
“【英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