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饶的女主人】店内一如既往地人声鼎沸,杯盘碰撞声,笑闹声交织成一片。
灰发的俏丽女店员希儿如同轻盈的精灵,在拥挤的桌椅与喧闹的人群中敏捷穿梭。
她动作迅捷,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
“希儿妹妹,能来一个免费的微笑吗?”不知是哪一桌的熟客,趁着希儿经过时大声喊道。
那笑容干净、温暖,毫无杂质,仿佛瞬间点亮了嘈杂的空间。
刷——
如同被施了魔法,原本鼎沸喧嚣的餐馆,音量骤然跌落。
那一声杯盘轻碰、一句谈笑到一半的话语,都硬生生卡住,整个空间陷入了一刹那奇异的寂静。
许多男性顾客举杯的动作停滞在半空,目光不约而同地被那抹短暂绽放的微笑所攫取,竟都看得有些呆住。
直到希儿再次被远处的呼唤叫走去取餐,那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氛围才重新流动起来,喧闹声像潮水般重新涌上。
嗡嗡的交谈声再次弥漫,仿佛刚才那令人摒息的安静瞬间,只是丰饶女主人又一个寻常却让人回味的小小插曲。
但就是这个小小的插曲,让店内的其他女店员察觉到了异常。
猫耳少女阿妮雅歪着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困惑,看着走路都带着些轻盈蹦跳意味的希儿,不敢相信地扯了扯身旁同伴的衣角。
“喵?希儿这两天是不是有点怪怪哒?”
柜台旁,擦拭着杯子的金发精灵琉停下了动作。
她那清澈如湖水的碧眸静静地落在挚友兼恩人的希儿身上。
确实,琉也清淅地感觉到了不同。
这两天,希儿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愉悦光晕,那发自内心的笑意几乎没从她脸上褪去过。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琉的目光若有所思地飘向门口方向,唯一的变量,大概就是不久前来过的那位特别的客人了。
就在琉还在心中默默梳理时,希儿已经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走到了柜台前取餐。
店主蜜雅那宽阔的手掌将一盘菜肴递过去,粗犷的眉毛却微微挑起。
她目光扫过希儿那张笑吟吟、仿佛闪着光的小脸,忍不住粗声问:“丫头,你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了?”
“唉?”
希儿象是被点破心事,双手下意识地捧住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那红晕像初绽的樱花,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甜蜜和羞涩。
“这么……这么明显吗?”
她这副情窦初开的小女儿情态,几乎就是默认了。
蜜雅哼了一声,将几个沉甸甸、冒着泡沫的啤酒杯重重放在台面上。
“我认识你这些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露出这种傻样!……十二号桌。”
她后半句是交代任务,语气里带着些感慨,关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尊重。
她伸手去拿那些酒杯,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杯壁。
然而这声招呼却象一道无形的指令!
希儿身体猛地一僵,仿佛瞬间接通了某种感应。
她甚至没顾上指尖下那摇摇晃晃、几乎要洒出来的啤酒,猛地转过身,目光急切地投向店门方向。
当她清亮的眸子捕捉到门口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尤其是那位发色宛如深邃星空的青年时,一股巨大的欢喜瞬间淹没了她!
“喵?!”阿妮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就被希儿以一种近乎莽撞,与她平日温柔形象不符的速度和力道挤到了一旁。
下一刻,希儿已经穿过喧闹的人群,带着一阵风停在了新进门的客人面前。
她微微仰起头,脸颊还泛着激动的红晕,眼神里堆满了纯粹的惊喜和毫不掩饰的开心,那笑容比蜜糖还要甜腻几分。
索尔的目光越过她,落到了稍远处。
只见被挤开的猫娘阿妮雅正单脚蹦跳着试图稳住身体,却徒劳地‘咚’一声,脑袋结实地撞在了旁边的木门上,两眼瞬间变成了蚊香眼。
索尔看看眼前笑容热情的希儿,又看看那边晕乎乎揉着额头的猫娘,一时无语。
希儿仿佛完全没察觉身后的小混乱,面不改色地再次问道:“欢迎光临,请问是两位客人吗?”
索尔扫视了一下喧闹的餐馆,目光在唯一空着、却放着“已预定”牌子的座位稍作停留。
他沉吟了一下,对贝尔说:“看来没什么空位了,我们换一家吧。”
贝尔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然而索尔刚转身想走,希儿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力道意外地大,她仰着脸,眼中充满期待,急切地说:“两位的话,是有位置的!请客人跟我来!”
话音未落,她已不由分说地拉着索尔,径直朝着店内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快步走去。
穿过喧闹的大堂,三人来到柜台旁边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桌前。
这似乎是店员们稍作休息的地方,这里被收拾得很干净,桌面上摆放着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玫瑰。
而在这小桌四周,甚至还有半面屏风挡开了部分视线,提供了一定的私密性。
希儿笑吟吟地问:“坐在这里可以吗?”
索尔回头看了看喧闹的大厅。
似乎也只有这里可以落座了。
“那就在这里吧。”他带着贝尔入座。
索尔刚刚坐下,希儿就微红着脸,声音带着点期待问道:“那个我刚好休息时间到了,能让我也同席稍微坐一下吗?”
她站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角,眼神带着恳切看向索尔。
索尔抬眼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量这个请求。
希儿的语气渐渐紧张起来,尾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几乎带着恳求之意:“不行吗~?”
索尔这才收回目光,平静地说了一声:“请便。”
得到允许,希儿脸上立刻绽开笑容,他紧挨着索尔,在他右手边的空位迅速落座。
————
一阵眩晕中,阿妮雅才缓缓醒来,她的脑袋上凭空多了一个大包。
发生了什么喵?
她只记得自己好象正在接待客人,突然一下子好象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撞了一下,她瞬间失衡,脑袋咣当一下就撞在了木门上,然后短暂的昏了过去。
阿妮雅困惑地晃了晃还有点晕乎的脑袋,揉着额头的肿包。
她这时才注意到琉正站在不远处的柱子旁,目光平静地看着店内的某个角落。
“琉?”阿妮雅站起身,嘀咕着,“发生了什么喵?”
她茫然地四处张望,顺着琉专注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希儿正坐在一个男人的身边,就在餐馆角落的小桌旁,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开心笑容。
阿妮雅晃了晃脑袋,眩晕感彻底消去。
她嘀咕着:“那个小桌子…是希儿下午一直在摆弄的那个喵?”
琉目光落在希儿身上,平静地点头确认:“恩。花是她下午特意出去买的。”
她回忆起下午希儿专注布置的模样。
那样子一看就很是期待。
阿妮雅看着希儿紧挨着索尔坐下,脸上那发自内心、毫不掩饰的璨烂笑容。
就算再迟钝,阿妮雅也看明白了:“她这是…恋爱了吧喵?”
她忍不住好奇地追问:“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
琉的思绪飘回四天前。
那天她们采购完食材回来,在店门口,正好撞见索尔和贝尔离开。
那一瞬间,希儿手中的纸袋直接掉在了地上。
“要问什么时候…”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大概就是四天前那次了吧。”
“四天前的那次喵?”阿妮雅歪头,很快想起了四天前,希儿好象因为外出采购,结果把食材掉在地上,回来还被蜜雅老妈狠狠的责骂了一顿的事情。
“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喵?”
在她的印象里,希儿一直都是很矜持的,象是今天这样主动倒是从来没有见过
琉也不明白的摇摇头。
那名叫索尔的客人,看起来确实与众不同,给人一种非常神秘的感觉,总是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种感觉就好象是突然在大街上看到了一个蒙着面纱的行走嗯炸薯球?
让人见到,总是会想要再看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结果定神看去,看清楚对方就是一位长相帅气的青年。
仅此而已。
她实在不明白那人有什么样的魅力,能够希儿这么反常的主动
————
一个人最有魅力的地方是哪里?
容貌?实力?性格?
都不是。
是灵魂。
那代表着生命本质,承载着一切经历的纯粹灵魂。
那才是世间最独特,最深邃、也最具吸引力的瑰宝。
希儿手中端着盛满啤酒和果汁的托盘,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酒馆内喧嚣的客人们。
这些灵魂的颜色……
她心中微微叹息。
冒险者们的灵魂大多像蒙着一层油污的灰暗石头,在生存的压力和欲望的打磨下,失去了大部分光泽,显得浑浊而平凡。
即使是一些被眷族簇拥、偶尔来店内享用晚餐的神明,他们的灵魂也不过是亘古不变的苍白。
那些灵魂纯粹却缺乏变化,干净却失之寡淡,如同凝固的月光,万年不变,看久了也只觉得单调乏味。
希儿心中暗暗失望地收回目光,压下那难以言喻的对比带来的落寞感。
她端着托盘,脚步轻快地走向那个被屏风半隔开的角落小桌,脸上重新扬起符合侍者身份的明媚笑容。
“谢谢您,希儿小姐。”贝尔立刻抬起头,礼貌又真诚地道谢,他那红宝石般的眼睛清澈见底。
出于某种本能的探究欲,希儿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道谢的少年身上。
她的目光穿过贝尔的皮囊,看到了那深处的灵魂。
那里,闪耀着一片纯净无瑕,璀灿夺目的纯白光辉!
那光芒如初雪般圣洁,又如钻石般坚韧,熠熠生辉,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纯粹的潜能。
那是比神明那苍白凝固的灵魂更加生动、更加富有生命力的美丽!
是足以让任何能窥见灵魂本源的存在为之赞叹的珍宝。
真是……极其漂亮的灵魂。
希儿在心中由衷地感慨,甚至泛起一丝微妙的迟来惋惜。
多么纯净闪耀的光辉……
如果是在遇到他之前看到这样的灵魂,我或许真的会无可救药地被吸引,然后……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要靠近,甚至想要……‘得到’吧?
但这份惋惜如流星般划过心湖,瞬间被更庞大的存在感所复盖。
因为就在她思绪飞转的刹那,当她的目光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带着无法抑制的渴求与敬畏,投向了那世间唯一存在的刹那——
轰!
世界仿佛在她眼前崩塌又重组!
在她“眼中”,或者说在她的灵魂感知里,坐在那里的不再是一个看似寻常的,甚至力量微薄的青年。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浩瀚无垠的宇宙本身!
是无数星辰在其中孕育、诞生、燃烧、寂灭的壮丽图景!
深邃的星云如同巨大的旋涡缓缓旋转,散发着难以想象的引力。
新生的恒星喷薄着灼热的星风;垂死的星体坍缩成吞噬一切光线的奇点;庞大的星系悬臂横贯虚空,点缀着亿万璀灿的光点……
那是一个超越了一切“美”之概念的“宏伟”本身!
那是规则与混沌的交织,是时间与空间的弦歌,是生灭循环的终极体现!
它并非静止,而是在永恒地流动、演化,每一个瞬间都在诠释着宇宙终极的奥秘——
那是她穷尽永恒所追寻的“答案”本身,竟如此具象地存在于眼前!
希儿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呆立当场,呼吸停滞,血液凝固。
手中的托盘仿佛有千钧之重,世界的声音在极致宏伟的灵魂景象前彻底消音。
啊……
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近乎痉孪的喟叹。
如果能……
如果能得到这“宇宙”一丝一毫的侧目,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瞥……
那将会是怎样一种无上的,足以令永恒都失去意义的……
恩赐与奖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