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朝堂之上被思汗一句话就给吓了回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丢了个天大的脸。但尝到了权力滋味的朱祁钰却并没有彻底死心。
人的欲望就象野草一旦生了根就很难再被拔除。
白天,他依旧是那个对思汗言听计从勤勤恳恳盖章的“工具人”皇帝。可到了晚上当他回到自己的寝宫,面对着贴身太监邢安那张谄媚的脸时那颗被压抑下去的帝王野心便又会如同鬼魅一般,悄然复苏。
“陛下您才是天子何必如此惧怕一个臣子?”邢安一边给他捶着腿一边低声地如同毒蛇吐信般地说道“思汗公虽有大功可毕竟年事已高还能活几年?这大明的江山终究是您朱家的。”
“住口!”
朱祁钰嘴上虽然呵斥但眼神里却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反而透出一丝意动。
“太傅……太傅的威望不是你能想象的。”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满朝文武只知有思汗不知有朕。朕……能有什么办法?”
“陛下硬碰硬自然是不行的。”邢安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可咱们可以绕着走啊。”
“绕着走?”朱祁钰来了兴趣。
“思汗公现在大权在握,是因为他名正言顺,是您亲封的监国首辅。可如果……未来的皇帝不是他的人呢?如果未来的皇帝是您的人呢?”
邢安的话象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朱祁钰心中那扇最阴暗的大门。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对啊!
自己为什么非要跟思汗这个老不死的硬碰硬?自己可以从“未来”着手啊!
他最大的心病也是他皇位合法性最大的隐患就是当今的太子——朱见深。
那是他那个废柴哥哥朱祁镇的亲儿子!
虽然当初为了稳定人心思汗做主立了朱见深为太子可朱祁钰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朱见深还在东宫一天他这个皇帝的宝座就坐得不那么安稳。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打理江山,最后却要便宜了那个废物的儿子?
他也有儿子!
他的儿子朱见济,聪明伶p活泼可爱比那个因为经历了宫廷动荡而变得有些木纳的朱见深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皇位理应由自己的血脉来继承!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朱祁钰的心里不可遏制地疯长起来——废掉朱见深,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
只要自己的儿子成了太子那未来这大明的江山就还是他这一脉的!思汗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废长立幼更不可能在他死后还去辅佐一个被废的太子吧?
到那时,自己就算熬也能把思汗给熬死!等这个老不死的两腿一蹬这天下就彻底是他朱祁钰的了!
想到这里朱祁钰的眼神变得无比火热。他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既能绕开思汗又能夺回皇权的天才计划!
当然他知道这件事绝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思汗虽然不怎么管后宫之事,但废立太子乃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他不可能不过问。一旦自己表现出这个意图那个老狐狸肯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对。
所以他必须在背后搞小动作。
他需要盟友。
他需要一股能够绕开思汗和于谦直接支持他的力量。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朱祁钰开始频繁地以“赏雪”、“品茶”、“夜宴”等各种名义秘密召见一些,在之前那场“反腐风暴”中虽然屁股不太干净但因为站队及时而侥幸存活下来的旧臣。
这些人大多都是些投机钻营之辈。他们对思汗的新政嘴上拥护心里却恨得牙痒痒。因为“官绅一体纳粮”直接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早就想把思汗和于谦这帮“改革派”拉下马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也没有那个胆子。
现在皇帝陛下主动向他们伸出了橄榄枝这帮人简直是喜出望外一个个闻着味儿就凑了上来。
……
景泰六年腊月。
一场大雪过后整个京城银装素裹。
武清侯石亨的府邸内却是温暖如春歌舞升平。
石亨这位在北京保卫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武将在战后虽然也加官进爵但随着于谦的权势日重他这个“武勋”集团的代表人物,被排挤得越来越厉害。尤其是思汗推行新军改革,将兵权牢牢地控制在兵部和内阁手中之后他这个侯爷基本上已经被架空了。
他对思汗和于谦自然是没什么好感的。
今夜他府中宴请的也都是些与他同病相怜的勋贵,以及几个在朝堂上郁郁不得志的文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正喝得面红耳赤互相抱怨着朝政对自己如何“不公”时一个太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在石亨耳边低语了几句。
石亨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诸位稍待石某去去就回。”
他跟着太监,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密室。
推开门只见一个身穿便服,却难掩一身贵气的中年人正背着手站在窗前,欣赏着外面的雪景。
石亨心中一凛连忙跪下行礼:“臣石亨叩见”
“行了石爱卿平身吧。”
朱祁钰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今夜没有君臣只有故人。”
“陛下……您怎么”石亨受宠若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心里却跟打鼓一样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皇帝深夜微服来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朕听闻爱卿府上的‘冬雪酿’乃是京城一绝,特来讨一杯水酒喝。”朱祁钰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陛下谬赞了些许薄酒难登大雅之堂。”石亨战战兢兢地陪坐在一旁。
两人沉默了片刻气氛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朱祁钰打破了这份沉默。他放下酒杯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充满了说不尽的烦恼和忧愁。
“石爱卿啊……朕这个皇帝当得……累啊。”
石亨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正题来了。他连忙起身一脸“忠肝义胆”地说道:“陛下何出此言?如今我大明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皆乃陛下励精图治之功啊!”
“呵呵励精图治?”
朱祁钰自嘲地笑了笑“朕算什么励精图治?不过是太傅手中的一个印章罢了。这天下谁不知道真正说了算的是定国公府里的那位?”
石亨低着头,不敢接话。
朱祁-钰看着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爱卿你也是我大明的功臣。当年若不是你死守德胜门朕……怕是也坐不稳这江山。可如今你空有一个侯爵的虚名手里的兵权却被于谦那个书生,夺了去。你……甘心吗?”
这话算是说到了石亨的心坎里。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朱祁-钰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股子蛊惑的味道。“爱卿朕把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朕不想再当傀儡了。你也不想再当一个空头侯爷了吧?”
石亨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朱祁钰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便缓缓地抛出了他今夜真正的目的。他端起酒杯看着窗外那茫茫的白雪意有所指地轻声说道:
“诸位爱卿太子年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