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硝烟终于散尽久违的阳光重新洒在了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金光。
金銮殿内一扫往日的阴霾与徨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喜气洋洋。
朱祁钰端坐在龙椅之上这也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觉得屁股底下这把椅子坐得这么踏实这么舒坦。
以前坐在这儿那是如坐针毯生怕哪天瓦剌人破了城自己就成了亡国之君。
现在不一样了。
仗打赢了瓦剌人跑了大明的江山稳住了。
他看着殿下那一排排站得笔直的文武百官看着他们脸上那由衷的笑容腰杆子也不由得挺直了几分。
“宣旨吧。”
朱祁钰看了一眼站在丹陛下首的思汗见老太傅微微点头这才有了底气对着身边的掌印太监挥了挥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监那尖细却透着喜庆的嗓音在大殿内回荡。
“兵部侍郎于谦于危难之际受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运筹惟幄决胜千里保我京师不失护我社稷周全。”
“其功甚大,朕心甚慰。”
“特加封于谦为太子少保升任兵部尚书赐蟒袍玉带,世袭千户!”
“轰!”
虽然早就猜到了于谦会受重赏但当“少保”这个头衔真正落下来的时候满朝文武还是忍不住一阵骚动。
少保啊!
那是“三孤”之一是正一品的虚衔代表着极高的荣誉和地位。
再加之实权的兵部尚书可以说现在的于谦,已经是大明朝堂上仅次于思汗的二号人物了。
于谦从队列中走出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狂喜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铄着一丝欣慰的光芒。
“臣谢主隆恩!”
他跪地谢恩声音沙哑却坚定。
紧接着,封赏继续。
“京营总管石亨身先士卒勇冠三军,破敌有功。”
“封武清侯掌管京营戎务!”
石亨咧着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大步上前跪地磕头磕得砰砰响。
从一个待罪的落魄军官一跃成为世袭侯爵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他偷偷瞄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思汗眼里的感激和狂热简直要溢出来。
要是没有思汗公的提拔他这会儿还在大牢里数虱子呢。
随后范广、杨洪等一众有功之臣也都各有封赏。
有人升官有人发财,整个金銮殿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等到所有人的封赏都念完了大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就地投向了那个站在百官之首从始至终都闭目养神、仿佛局外人一般的枯瘦身影。
大家的功劳都赏了。
可这里面功劳最大的这一位该怎么赏?
朱祁钰也犯了难。
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看着思汗,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诚惶诚恐。
“那个太傅啊。”
“此战大捷全赖太傅运筹惟幄居中调度。”
“若无太傅便无今日之大明。”
“朕……朕实在不知道该赏您些什么才好。”
“要不朕给您加九锡?或者再赐您几千顷良田?”
朱祁钰是真心想赏也是真心不知道该给什么了。
毕竟思汗现在的地位已经是位极人臣封无可封了。
再往上那就只能封王了。
可异姓封王那是太祖爷留下的死规矩谁敢碰?
思汗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那个手足无措的新皇帝又看了一眼周围那些满脸期待的大臣。
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笑容里没有贪婪没有自得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
他轻轻摆了摆手拒绝得干脆利落。
“陛下言重了。”
“老臣一把年纪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要那些虚名浮利有什么用?”
“加九锡?那是权臣纂位的前兆陛下是想把老臣架在火上烤吗?”
朱祁钰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摆手:“不不不!朕绝无此意!朕只是……”
“好了老臣知道陛下的心意。”
思汗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如水。
“这江山是朱家的江山也是天下人的江山。”
“老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在其位谋其政。”
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龙椅,面对着满朝文武。
那一刻他身上那件并不华丽的官袍,仿佛散发着万丈光芒。
“陛下为国分忧,乃是老臣的分内之事。”
“既然是分内之事又何功之有?”
“只要大明安好只要百姓安居这便是对老臣最好的赏赐。”
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却象是一记记重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什么叫境界?
这就叫境界!
什么叫格局?
这就叫格局!
人家连那种足以改朝换代的功劳都能视如粪土连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赏赐都能随手推开。
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
这是何等的无私无畏?
一瞬间无论是那些曾经怀疑过思汗有野心的文官还是那些对他敬畏有加的武将。
此刻看着那个枯瘦的背影眼神里都充满了高山仰止般的崇拜。
这才是真正的国士无双啊!
朱祁钰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差点就要冲下来抱着思汗的大腿哭一场。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竟然能有这样一位不图名利、一心为国的老师辅佐。
“太傅高义!朕……朕惭愧啊!”
朱祁钰红着眼圈感叹道。
思汗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深藏功与名。
他不需要那些俗物来证明自己。
因为在这个大明朝。
他本身就是最大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