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清脆的爆裂音,成了死神敲响的晚钟。
昂贵的机械义眼化作一地斑驳的碎片,还在地板上微微抽搐,散发着焦糊的塑料味。
古堡深处那死一般的寂静,被这一声脆响彻底撕裂。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尖锐的防空哨,瞬间炸响。
红色的警报灯在祈祷室外疯狂旋转,将原本昏暗的走廊映照得如同血池。
“呜——呜——”
凄厉的啸叫声顺着通风管道钻进每一个角落,震得人耳膜生疼。
紧接着是沉闷而整齐的脚步声。
“轰!轰!轰!”
那是重型战术靴踏击大理石地面的震动。
整座古堡仿佛都在这股钢铁洪流的碾压下微微颤抖。
安吉拉猛地从那种手刃旧主的疯狂快感中惊醒。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原本因为杀戮而充血的眼球,瞬间染上了一层苍白的寒意。
“黑色守望”
这是铁十字最精锐的卫队,也是整个欧洲地下世界闻风丧胆的收割机。
他们没有名字,没有感情,只有代号。
每一个人都配备了外骨骼装甲和反器材武器,是真正的人形坦克。
无线电里传来冰冷且急促的战术指令声,那是毫无起伏的德语。
“a队封锁电梯井。”
“b队架设重机枪。”
“c队准备爆破,目标清除,不留活口。
枪栓拉动的脆响连成一片,像是无数只金属蝗虫在振翅。
安吉拉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她死死握紧了手中那把还在滴血的匕首。
她只有一个念头。
挡住他们。
哪怕是用尸体去填,也要挡住他们。
她一个跨步,死死地挡在了姜默的身前。
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刚刚褪去的杀意再次翻涌而上。
甚至比刚才更加凶戾,更加决绝。
那是护食的野兽,也是准备赴死的死士。
“主人,他们来了。”
安吉拉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那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因为过度亢奋和紧张导致的生理性痉挛。
她的呼吸急促而沉重,胸廓剧烈起伏。
“黑色守望是重装部队,配备了穿甲弹。”
“这扇门挡不住三秒。”
她语速飞快,像是在交代遗言。
“我会为您撕开一条口子。”
“哪怕是用牙齿咬,用骨头卡住他们的履带。”
她死死盯着那扇即将被爆破的厚重橡木大门,脑海中已经在模拟无数种同归于尽的战术。
在她的认知里,她是工具,是盾牌。
在必死的局面前,工具的唯一价值就是为主人争取那一秒钟的生机。
哪怕那一秒钟是用她粉身碎骨换来的。
这就是她的宿命。
然而就在她的神经紧绷到即将断裂,准备发动自杀式冲锋的瞬间。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别紧张。”姜默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姜默绕过安吉拉,缓步走到了她的身侧。
“安吉拉。”姜默轻声唤道。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安吉拉那张脏兮兮的脸上。
原本精致的金丝猫,此刻满脸血污,头发凌乱。
像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疯丫头。
姜默伸出手,指尖轻轻勾起安吉拉耳畔那缕被汗水和鲜血打湿的金发。
动作轻柔地将其别在她的耳后,指腹不可避免地擦过她沾满血污的脸颊。
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的纹理,像电流一样瞬间击穿了安吉拉的心防。
那一瞬间,安吉拉浑身的戾气,化作了一阵无法控制的战栗。
那是从灵魂深处泛起的酥麻。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主主人?”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刚才的表演很精彩,我很满意。”
姜默看着她,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那笑容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上位者对下属的赞赏。
那是对她刚才手刃主教、打破心魔的肯定。
“但是,还没有到谢幕的时候。”姜默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观众还没走完,怎么能提前退场呢?”
他说着缓缓弯下腰。
从地上那个已经被打成筛子、面目全非的主教尸体旁,捡起了一把掉落的战术手枪。
姜默倒转枪柄,将枪递向安吉拉。
“既然他们这么想看。”
姜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从容的疯狂。
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绝对自信。
“那就给他们一场盛大的谢幕演出。”
“让他们知道,窥视神明的代价,是一场死亡的葬礼。”
安吉拉看着那把枪。
又看了看姜默那双充满了鼓励和掌控欲的眼睛。
她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把枪。
“是。”
安吉拉的笑容里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带着对死亡的蔑视。
更带着对姜默绝对的盲从。
“轰——!!!”
就在这时,祈祷室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门,终于不堪重负。
定向爆破的炸药轰然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卷起漫天的木屑、烟尘和碎石。
整面墙壁都在瞬间崩塌。
烟尘未散,无数道刺目的红色激光瞄准点,已经穿透了灰蒙蒙的空气。
密密麻麻,如同红色的蜘蛛网,死死地落在两人的身上。
眉心、心脏、咽喉。
所有致命的部位都被红点覆盖。
门外,黑压压的枪口如同钢铁丛林。
只要下一秒枪声响起,两人就会被打成肉泥。
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姜默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微微侧身,单手搂住了安吉拉纤细有力的腰肢。
那是一个标准的、优雅的华尔兹起手式。
他手臂发力,将她拉向自己。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甚至能感受到彼此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这一刻,血腥的祈祷室仿佛变成了维也纳的金色大厅。
“准备好了吗?我的金丝猫。”他在她耳边低语。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窝,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安吉拉仰起头,看着这个疯狂的男人。
看着他在无数红外线瞄准点下,依然狂妄如初的脸庞。
她的灵魂在这一刻彻底燃烧。
所有的恐惧、犹豫、不安,统统被焚烧殆尽。
她反手扣住了姜默的手背,手中的枪口已经凭着本能锁定了烟尘中最先露出的那个头盔。
“荣幸之至,主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姜默的脚尖轻轻一点地面。
“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打得石屑飞溅。
但两人已经在同一秒动了。
不是逃跑。
而是迎着那漫天的弹雨,发起了一场自杀式的反冲锋。
鲜血在这一刻,真的像玫瑰一样,在枪管中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