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老大爷说着就要挥锹，把李三柱吓得半死。
蛄蛹着往旁边喏，一挪动就扯到受伤的腿，痛的他龇牙咧嘴。
门卫见吓唬到他了，也就把锹收了起来。
李三柱蛄蛹不动了，就瘫在大门口，嚎也不嚎了，骂也不骂了，等着医院的人来接他。
“行了，你俩快回去吧，他有我看着，到时候医院的人来了再通知家属，没事儿！”
门卫朝着玉侬和良花招呼，让她俩赶紧离开。
玉侬和良花赶紧逃离了这个闹剧。
办公室里。
良花摘下毛线帽，缓缓呼出一口哈气。
“刚刚谢谢您，又帮了我一回。”
玉侬摆摆手，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真累人啊。
两人沉默着缓了好一会儿。
“刚刚那一场，会不会给你单位闹下事儿？”
良花犹豫一番，还是点了头。
玉侬有些惋惜。
良花接着说，“也没多大事儿，无非就是警告我一下。”
玉侬都有些想不到该怎么接茬。
良久后，她才开口。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我们村用水的事儿，挖渠条件不具备，挖井行不行，挖的深一点，不瞒你说，我们自己挖了一人深的井，冬天全冻住了，用不成。
良花抹了把冻僵的脸，想了想。
“这倒是可以，但还是那个麻烦，经费不够。县里面给各个城镇改造也是很艰难，挖渠到大队已经尽了力。”
玉侬摆手，“我们自己出工出力，你们给我们技术指导就行了，这些东西我们确实不太懂。”
良花想了想，点了头。
“我记下了，等开春我就去村子里实地看看情况，挖井也得看有没有水源。”
“谢谢谢谢。”
玉侬谢了很多遍，谢到良花都有些不好意思。
回去的路上，玉侬解开栓马绳，给马儿套上马车，乐呵呵的摸它鬃毛。
“今天干得好，回去给你加餐！”
说完了，玉侬觉得自己简直阴暗，李三柱受伤了这么高兴。
暗暗唾弃了自己一会儿，跳上马车后又哼起了歌。
-
王林去世，在村子里也算件大事儿。
王山帮着村里挖了水井，但弟弟却因为挑水死在了外头。
八组的人来哀悼都是真情实意的，各家各户带了点粮和干货来。
王山代表两家人在外面操办，寒冬腊月的，他家人又没有钱准备寿材，只能把人放在雪堆里冻着，等王山准备好寿材之后再风风光光的下葬。
北方呼啸而过。
把村里人送来的东西归置好了，给弟媳几人交代一些注意的事儿，出了门，挨家挨户的去道谢。
他们送来的粮食，足够他们两家人安稳的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季。
轮到新盖起的土坯房时，王山都有些恍惚。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去，赵蛮和李栓正见他来了很是热情的招呼他进门。
王山直接扑通跪下，对着他们夫妻道了谢。
“天！”
赵蛮吓了一跳，李栓正赶紧上前扶起他来。
“我有事儿求你们。”
说着，看向李栓正。
“大哥，我听说你从前在地主家里做工，会点木匠手艺，我想求你帮我弟弟做一副寿材。”
李栓正摆了手，“我从来没做过，我最多就是刨花给人家师傅打下手。”
“李哥，我没办法了，您也知道我们逃难来的，那一袋子红枣我们早也吃完了，定居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到现在实在没有能力给我弟弟做寿材，您就帮帮我！”
李栓正犹豫，看着王山这一幅恳切的样子，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李哥！求您，帮帮我弟弟。”
“哎行吧，但我难听的话说在前头，我没那么好手艺，只能保证能用，做不到人家卖的好。”
“能用就行，比直接埋了强。”
商谈好了，王山才从地上起来。
看得赵蛮五味杂陈，屋里的李秀云听见动静醒了过来，想想出去看看，被呈文拦下。
“你现在出去，他估计会尴尬，算了。”
她一想也是，干脆重新闭上了眼睛。
恰好，玉侬在这个时候进了屋。
还带来了明年开春，由县里指导挖井的消息。
王山听得一愣，他脸上的悲痛尚未退去，又蒙上了一层近乎荒诞的苦涩，感慨万千。怔怔地看着玉侬，嘴唇动了动，想扯出个感谢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屋里一时寂静，只有炉膛里柴火噼啪的声响，衬得这沉默更加难捱。
如果弟弟能撑住更久一点，或许就是另一番光景。
王山低下头，用力抹了把脸，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玉侬看着王山的样子，心里也堵得难受。
她放轻了声音，“王山兄弟，节哀。这消息，对往后活着的人是好事。你弟弟泉下有知，知道咱们村往后吃水不难了，心里或许也能安生些。”
“是，还有弟媳妇和娃娃活着，他们以后用水就方便了。”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李栓正转移了话题。
“后山的树长得壮，那天咱们一起去砍了一个。”
“现在就去吧。”
“现在？”
李栓正惊讶，王山却很坚决。
他也只能找了厚衣裳，“行，现在就去。”
李栓正扛着一把斧头和一把旧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面开路，王山沉默地跟在后头，手里拿着绳子和几根准备用来垫木头的短棍。
两人的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是这寂静山林里唯一的节奏。
李栓正很少来这么深的山里砍树。
从前给地主家做活，隐约听过一耳朵。
做寿材，最好用柏木，木质紧密，不易腐朽，寓意也好。
可这山里柏树稀少，且都长得慢，碗口粗的都不多见。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那些长得笔直，枝节少并且木质坚实的松木或老杨木。
他在林子里转悠了半晌，不时用手敲敲树干，听听声音，或者蹲下看看树根周围。
王山也不催促，只是默默跟着，眼睛也跟着李栓正的目光在树干上逡巡。
“就这棵吧。”
李栓正放下工具，搓了搓冻僵的手，看向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