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附近人口发生了不少变化。
有些人拖家带口地离开了,又有人拖家带口地来了这儿住下。
太阳下了山,玉侬正准备睡下,省省灯油。
门却被人敲响。
咚咚咚。
起身开门,透过门缝看见是个中年男人,瘦削的皮包骨头。
身后还领着一个老人和俩孩子。
“同志你好,我想买你家地卜子成吗,我没地方落脚了。”
玉侬一惊,疑惑地看向他们。
“我现在没钱,但是我拿一麻袋的红枣换。”
玉侬顺着男人的手方向一看,见他背后真的扛着一麻袋的红枣。
她到底于心不忍,让人进了门。
男人感激地朝她说了很多句谢谢。
玉侬给他们烧了热水,男人说要把红枣给她。
“我这点东西不值钱,但是是我家里种的,您别嫌弃,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敲了门。”
“没事,现在刚刚要开始种庄稼,你们也不是队里的人,红枣就自己留着吃吧,拖家带口的不容易。”
男人没说什么,一旁的老妇抹开了眼泪。
“碰上好人了。”
她说着,自顾自地讲起来他们那儿闹了蝗灾,没得吃了实在熬不住才跑了出来,女人和孩子在路上感染了什么病死了,八口人如今将将剩下这四口。
玉侬听了一阵他们的故事,也有些唏嘘,更能感同身受。
“今晚先凑合睡下吧,明天看你们是继续走还是留在这儿。”
男人倒是也坦诚,“我们准备留下来,你能帮我们说说队长在哪儿嘛,我们想问问能不能把户籍那些转过来。”
玉侬也给说清楚了大队的位置,男人一家谢了又谢,安心在地卜子里过了一夜。
等人走了,玉侬还感叹缘分其妙。
但往后一些天,几乎天天都有人来村子里借宿,讨饭,甚至偷跑进粮仓要偷粮食的。
本来粮仓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再让这些逃来的人抢了,大家都要饿死。
远走他乡逃难是可怜,可真要豁出自己和全村人的命打赌他们的善良,大家都不愿意,他们也是逃难来的,知道这路上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呈文和李秀云是青壮劳力,被巴雅尔里安排着组成队看护村里的粮仓。
为了和李秀云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也怕她的安危,呈文磨着巴雅尔把他俩安排在了一个时间段。
夜里,寂静无声,最近涌现的灾民越来越多,又不像从前乱世那样一切无序。
这会儿大家的粮食囤在哪儿都是明明白白的。
一阵细微的响动从不远处的草垛后传来。
李秀云耳朵一动,立刻抓起手边的木棍,低喝一声:“谁?!”
呈文和另外两人也瞬间警惕起来,抄起了家伙。
草垛后一阵窸窣,一个黑影猛地窜出,并不朝他们来,而是像耗子一样扑向粮仓的门,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分明是想撬锁。
“站住!”
李秀云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动作比呈文还快。她不能喊得太大声,怕惊动更多可能潜伏在黑暗里的人。
那黑影听到脚步声,更加慌乱,使劲用手中的铁片别着门锁。
李秀云冲到近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那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求你给我点吃的,我娘快饿死了。”
李秀云一时之间不大能确定她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但还是心软,准备给他一块馍馍。
正从兜里掏出来,准备给他。
身边又窜出一个人影,往另一头跑了过去。
李秀云回头望的功夫,手里的石子儿大小的馍馍也被那小后生抢了。
“虫豸!”
李秀云生气自己的怜悯惹来了更多的人。
也愤恨这个装可怜的少年。
那少年抢过那块小得可怜的馍馍,像野狗护食般猛地塞进嘴里,甚至来不及咀嚼就囫囵咽下,然后转身就想往黑暗里钻。
而另一边,那个声东击西的人影也已经跑远。
“站住!”
人还是没能抓住,尽管李秀云使劲了力气去追,还是让他们跑了。
“秀云,别追了,小心有埋伏!”
呈文快步跟上来,警惕地环视着四周沉沉的夜色,声音带着后怕。
“我真傻!他说他娘快饿死了,我就”
秀云猛地转过身,眼睛在黑暗里闪着愤懑的水光,随即又喃喃,“太饿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咱们好好看着放粮食的这间屋子吧。”
老土坯房子还是前些年给建的办公室,本来就狭小,这些年经过风吹日晒的更变得荒凉。
“小心一点,这屋子的顶也该修了。”
呈文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不远处的黑暗里又传来了几声细微的响动。
李秀云攥紧了手中的木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和呈文背靠背站着,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藏匿阴影的角落。
刚才被欺骗的愤怒和被戏耍的羞辱感还退散,这就又来了一波。
处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点火光,那火光很小,像是一根火柴。
“他们想放火?!”
秀云失声惊呼,头皮一阵发麻。
粮仓一旦着火,那点仅剩的粮食都不在了,村里人该怎么撑下去。
呈文眯起眼,紧紧盯着那火光,“不像是要放火。”
“他们似乎在试探,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李秀云说着,让同守夜的伙伴散步在房子周围,大家转着圈看。
“我去叫醒巴雅尔大叔和其他人!”
呈文说着,正要拔腿就跑,李秀云抓住他胳膊,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让他去报信。
呈文手脚麻利,很快就去而复返,往李秀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李秀云手脚麻利地爬上旁边的树杈,对着打了同伴一棍子后涌上来的三五人射出去一箭。
箭一个个落在门边,窗口,几人的脚边身上,还射中其中一人的衣裳。
那些人正好要撞开窗户和门,进了粮仓偷粮。
让李秀云的箭吓得四处逃窜。
也没了偷粮食的心思,趁着黑夜光线差,钻进了草丛里不见了人影。
李秀云从书上跳了下来,和呈文拍手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