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串有多风光。
玉侬在村子里就有多艰难。
赵蛮一家和她成了众矢之的,细数下来也只有周清莲夫妻坚定地支持她。
“与人为善,不是任人宰割。”
虽然大家都敬着周清莲是有文化的老住户,到底也没有眼前的实质利益来的勾人。
接二连三地往玉侬家里跑。
听得赵蛮说,李老串放了话。
李栓正一家到底是亲兄弟,只要答应给他以后一家人多来往,一起生活也就无所谓其他龃龉。
可玉侬,非亲非故,看不到诚意如何原谅。
“堪比狗屎。”
赵蛮看向玉侬,让李老串弄的自己上不去下不来的,真是难受。
玉侬沉默着低头做绣活。
这些东西现在也能拿到大队里换些米面粮油,玉侬一直没放弃过。
老木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马苦女苦着一张脸,自顾自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矮凳上,扬着下巴目光直直地射向玉侬。
“马苦女,你来干甚。”
赵蛮立刻警惕地站起来,挡在玉侬身前。
她们俩虽然和李老串之间不算好,和马苦女也没到围坐一起谈心的程度。
“你管我干甚,我来求玉侬,去帮帮咱村里人,事儿都摆到这儿了,就差你这一口气,你去低个头能咋?是能掉块肉还是祖坟调个头啊。”
玉侬头也没抬,挑针捻线。
“玉侬!村里人在你家里挨个走了一圈了,你还不满意,我都来给你道歉,还想怎么样。为了全村,你受这点委屈算什么?难道要全村子的人都跟着你们耗死?”
马苦女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睛瞪得溜圆。
“道歉?我怎么没听出来呢。”
玉侬似笑非笑地收了针,把对面的马苦女气的胸口起伏。
“马家嫂子,您请回,我儿这会子要吃饭,我就不留你的了。”
“不知好歹!”
短暂来回后,马苦女摔门离开。
“真是耐不住性子,道歉也没有个道歉的样儿。”
赵蛮鄙夷,这人和李老串一丘之貉。
可她也忍不住担忧,现在这样大家到底能扛得住多久。
“咱两家在村子里都快臭了,谁都说是咱俩挡着村里的好事儿,不是个东西。”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心里头不是个滋味。
“这种事儿都是上头商量着来,怎么可能因为李老串一句话就有那么大的作用,肖指导员真能听他老丈人的?我看未必吧,不然上一回去大队的主意干嘛要过来问我们,分明是想划清界限又不能不认父母才那样。”
“话是这么说,你不知道李老串收了多少礼,这些东西加起来,恐怕要动摇的。”
玉侬一惊,“收礼?”
赵蛮肯定地点点头,“听说昨天二组的来人了,送了一只老母鸡一只小公羊!”
“你那个侄女,和你感情咋样?”
玉侬这话突然地让赵蛮有些猝不及防。
“还行啊,从小看着长大,小时候被易金凤指使着干活,学认字儿还是我看她可怜,跟着秀云一起学了点,没成想现在都这么有出息了。”
玉侬放下手里的绣品,抿抿唇。
“那你怕不怕得罪李老串?”
赵蛮一听就乐得很,“我斗了这些年了,怕甚,还怕他死得早呢。”
“那你赶紧去一趟镇上,把李老串的事儿告诉她,如果她跟他爸一个路数的,咱们以后的日子就难了,要是她还有良心,那咱也算救了她们夫妻一次。”
赵蛮吓了一跳,“为啥?”
玉侬从前在吴府里,听五姨太说起过,这些人是讲究纪律的,虽然哪儿都有好人坏人,但整个群体的风格如此,阶层不高的人,总要活在条条框框里。
“怕有人举报了他们夫妻指使李老串受贿,轻点通报批评,重则有可能丢工作。”
赵蛮听着事情的严重性,慌慌张张地起身,“那我赶紧去镇上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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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串在地卜子外围了一圈篱笆。
羊和鸡放在圈里养起来。
虽然现在所有财产都是集体的,但生活总归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
数量少的情况下,也没什么所谓。
今天母鸡下了一颗蛋。
易金凤美滋滋地拿进地卜子,起了锅煎蛋。
油也是人送来的,舍得放,直接放了一勺进锅里。
等两面都变得金黄,扔几片萝卜,撒一些盐。
香味飘出来,惹得易金凤连连咽口水。
“咱们真是想错了,与其给女婿使绊子,还不如盼着他一直顺风顺水,不用朝他要什么,自然有人给咱俩送。”
李老串斜躺在炕上,抽着人家送来的烟叶,眯着眼吞云吐雾,比他从前的那些强多了,对此十分赞同。
“六组的昨天夜里给送了半斤猪肉,你看见没有?”
李老串说起来,神情怡然自得。
这日子才是他这半辈子以来,过得最舒坦的时候。
“六组不是已经定了挖到他们村中心?咋还给你送东西?”
易金凤疑惑地问起来,把做好的汤端到桌上,等着李老串喝。
李老串站起来,提提裤子,笑话起她来。
“你这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其他组的给我送礼是为了让渠拐个弯来去他们组,六组的难道就不怕那渠真的拐了弯?”
“当家的还是你想的周到。”
接下来的日子,李老串家的好事一桩接一桩。
今天有人顺手帮他家把篱笆加固了,甚至有人见他家水缸空了,默不作声地就给挑满。
李老串和易金凤腰杆挺得越来越直,说话声气也粗了,俨然成了村里的一把手,什么事儿都有狗腿子去“请示”他一番。
易金凤更是得意,时不时在玉侬门前晃悠,扯着嗓子说些指桑骂槐的话。
“哎呦,这做人啊,还得眼光放长远!死犟着有什么用?能当饭吃?看看咱家,女婿有本事,这日子不就越来越红火了?”
赵蛮气得要冲出去理论,每次都被玉侬拉住。
“算了,现在不跟他们争长短,等决定下来了,咱们再看。”
“看把他们俩美成什么样了,我真是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