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行驶，顾胤和屏幕那头的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快到目的地时，另一只手机跳出常虹的信息提示：【你下播了，回我一个电话。】
他目光扫过屏幕，迅速回了个“好”字过去。
随即，他对着视频那头轻叹一声，开口道：“商量个事儿？把我拉回群吧，这都一个月了。”
话音刚落，屏幕上立刻被一片声讨刷屏。
【别发了别发了！】
【你又想发红包了是吧？】
【打住！今年红包kpi超额完成，禁止追加！】
【哈哈哈哈管理员快给咱家孩子放行吧！看他这可怜劲儿，今天都提两回了！】
【看破不说破！阿胤今天连开两场直播我就知道，憋着劲儿想回群呢！我们可怜的崽崽，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不行！放回去还得了？他那个散财童子的手速！】
【就是！想起上次红包被黑子抢了，我快气吐了！！】
【是说，快气死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词！快撤回！】
【啊啊啊好的！呸呸呸！气吐了！】
顾胤看着飞速滚动的弹幕，慢悠悠地开口：“说了晦气词？要用红包冲一冲。除夕发红包，那是‘压祟钱’，图的是新一年驱邪避灾、添福添运。真不拉我？那我晚点只能在个人首页发‘压祟钱’了哦。”
胤丹：
【哇塞！！！首页红包！顾胤大气！小板凳已搬好！】
【天降横财！刚进来就赶上这好事？坐等！】
【顾胤首页快来！！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们别把他拉回去！过了今晚再说啊，给我们一个机会！】
胤丹：！！
好家伙！软言软语不能说动她们，改玩威胁了是吧？
阿胤学坏了！！
面对这级别的威胁，胤丹们瞬间溃不成军。
十几个官方后援群的管理员们，几乎是同步操作，一个接一个，麻利地把那个熟悉的id拖回了群里。
顾胤看着群里刷屏的欢迎表情包，心满意足地笑了。
胤丹们妥协了，毕竟在自家群里发，至少这份带着祝福的心意，都能落到真正关心他的人手里。
“好了，我到家了。现在有点事，需要打个电话。你们先去玩吧，晚点我们再开播。”
【嗯嗯，阿胤先忙正事！】
【晚点见！
“好。”
直播画面暗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车子也停在了他公寓的楼下。
昨天，他已经提前和家人吃了年夜饭。之前来京都陪他的母亲，今天也和大伯母一家动身回老宅了。
家里还有两位在医院值班、无法离开岗位的人，年夜饭的团圆桌旁，总得有人陪着他们。
而他自己的行程，是明天一早的飞机，返回越城。
“谢谢，俊辉哥辛苦了，接下来几天也要麻烦你了。”顾胤站在车窗外，夜色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驾驶座上的俊辉笑着摆摆手：“没事，那我走了~”他顿了顿，又探身问道：“明早真不用我来送你去机场？”
顾胤摇头：“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回去吧，路上慢一点开。”
“哎好，知道了。那年后见！”俊辉应着。
“年后见。”顾胤目送他。
“叮咚——”
俊辉刚把车驶出几米，信息提示音就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他下意识瞥向中控台，屏幕亮起，是顾胤的信息。
“嗯？刚分开还有事？”俊辉心里嘀咕着，以为是顾胤忘了交代什么重要事项，立刻靠边停下，拿起手机点开。
屏幕解锁，映入眼帘的不是文字叮嘱，而是一个转账通知。
哈哈哈哈，心情简直了。心花怒放，嘿嘿嘿。
俊辉先是愣了一秒，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角咧开，整个人都心花怒放起来。
“嘿嘿嘿。”
他推开门，一团毛茸茸的身影早已守在门边。
是团子。
见他进来，小家伙立刻翘起蓬松的尾巴，迈着小碎步凑到顾胤腿边，亲昵地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然而，这份亲昵只持续了片刻。
团子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头也不回地调转方向，小跑着冲向角落的猫抓板，开始认认真真、有节奏地磨起爪子来，发出“嚓嚓”的声响。
顾胤看着它这副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
这小东西，又在用它的方式欢迎他回家呢！
他朝忙碌的小身影打了个招呼：“团子，在门口等我啊？晚上好。今天俊辉哥有没有来给你加餐，犒劳你啊？”
顾胤换了鞋走进客厅。今天他去了演播厅后，除了化妆师赵荨还在待命，其他几人都放假了。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休息室里，有事工作人员随时能找到他，确实不需要俊辉他们时刻守着。
而对于家里这个，他原本计划昨天就把这小家伙送到宠物医院寄养的。一方面是他这边不方便陌生人频繁出入，另一方面是大伯母一家今天回了越城，家里请的阿姨也放假过年了。
结果俊辉主动请缨，拍着胸脯保证每天过来照看。
没办法，谁让团子是个天生的撒娇精、嘤嘤怪，毛茸茸的小脸和湿漉漉的眼神，轻易就俘获了身边每个人的心，俊辉更是对它爱不释手。
要不是俊辉家里过年期间亲戚朋友来往太多，环境太嘈杂，他都恨不得直接把团子抱回家去养几天。
原本家里一直来人，就是因为他是大明星助理来的，要是让人知道大明星家的猫在他那儿暂住，他家门槛怕是要被好奇的访客踏破，团子恐怕得被迫营业到爪软。
于是，团子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公寓里，而俊辉也“含泪”接下了这份甜蜜的差事——七天，一万块！
看着团子在猫抓板上心满意足地磨完爪子，又轻盈地跳回沙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成一团毛球躺下，顾胤这才靠进沙发里，拿出手机，找到常虹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没怎么响，刚嘟了两声就被迅速接通了，听筒里传来常虹的声音：“阿胤，到家了？”
顾胤的目光落在沙发上那团安睡的毛球上，“刚到。虹姐，除夕快乐。”
常虹那边也回了一句：“嗯，除夕快乐。”她向来高效，寒暄过后立刻切入主题，“林超森林导今天联系我了，打听你上半年的行程安排。”
“嗯？”顾胤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他有什么事？”
“嗯，”常虹顿了顿，“他想把电影提档。”
“提档？”顾胤微微一怔，身体稍稍坐直了些，“提到什么时候？”
“目前的想法是，提到清明档。”
清明档？顾胤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时间线。
这时间点……可真会选。恰好卡在他计划中演唱会开始的前一周。
工作室原本是要等年后再官宣演唱会的事，这下倒好，反而像是无形中给林导的电影留了空位了。
顾胤的声音透着错愕：“不是说好八月暑假档吗？”
常虹在那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楚洋那边……他那部片子，不知道怎么走漏的风声，突然有人放出消息，说要抢今年国庆档。
林导说前阵子去请教大师，大师就说《谜底》这片子下半年气运不太顺。
今天更巧，发行许可证下来了，他这心里更犯嘀咕了，觉得是老天爷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递话，让他赶紧改时间避开。”
顾胤：“……不是，他不是上个月才送审的吗？那么快就过了？”
审查流程在他印象里从来不是快车道。
常虹也觉得神奇，按常规，审查周期1到3个月是常态。
光是初审公示加上第一次实质性初审，流程就得卡着15个工作日走完。
更别提后面的技术审查、内容复审，磨蹭个把月太常见了。
谁能想到一部悬疑片！一部核心是悬疑剧情的电影，居然能一路绿灯，连一次复审都没触发，直接就拿到龙标了？这简直匪夷所思！
“业内谁不知道，悬疑剧情片审查是最容易卡壳的，拖满三个月大限、来回修改三五遍情节的例子比比皆是。
林导这部，从送审到拿证，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他这下彻底信了，这就是天意给他的明示，不改不行。”常虹长叹一口气，这个理由她都不知道该哪里吐槽了。
“……”顾胤听完也是无语，消化着这戏剧性的转折，然后抓了住另一个关键，“虹姐，你是说…你跟他讲了我上半年的整体安排之后，他直接说了这个新时间点的？”
“对，紧跟着说的。”常虹道。
顾胤追问：“下半年不行……不能选六月？暑期档前段，竞争不到一起。”
常虹呵呵笑了两声，“林导说下半年不行，说了很多考虑。首先，他说新片档期要尽量和你其他的电影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
下半年你还有楚洋那部同是悬疑类型的片子待映，两部同类型、同主演的电影挨得太近，
很容易让观众产生审美疲劳，自己打自己，票房潜力互相稀释，形成自我竞争，这是宣发大忌。”
她语速加快，继续解释：“其次，六月你还在巡演。电影上映前1-2个月是宣发最密集的冲刺期。
发布会、媒体专访、综艺通告、物料拍摄，哪样不要你亲力亲为？上映后更是连轴转，首映礼、全国路演，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跑。
林导担心，这跟你巡演的行程撞个正着。会分散你个人的精力，更会分散你粉丝群的时间和钱包。他原话说得挺委婉，是‘怕你身体吃不消，万一关键路演场次被迫缺席就麻烦了’。
当然，避开演唱会这种需要粉丝大额支出的高峰期，保证电影票房的集中爆发，也是常规的档期策略考量。”
顾胤哪里会不明白，只是无语而已。
巡演固然会吸走粉丝一部分关注度，但这不是症结所在。
林超森以及后面决策的真正担忧的是更深一层。
他们怕的是粉丝有限的财力与精力，在两项重大消费面前捉襟见肘。
最担心的是电影上映撞上巡演密集时段——届时，既薅不到粉丝自发组织、免费的线上线下的宣传助力，粉丝们也不得不在看演唱会和买电影票/参与包场之间做出预算抉择。
这种权衡，对电影票房无疑是潜在的掣肘。
于是策略显而易见：提前上映。
将电影挪到巡演开始之前，影响方能降到最低。
电影在前，巡演在后，粉圈的消费心理自然会倾斜于电影。
毕竟，电影上映是高度集中的短期事件，关键预售期通常挤在上映前一两周。
而到那时，临近巡演的场次门票早已尘埃落定，粉丝们的演唱会预算大头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储备规划，电影预售所需的那点资金，通常不会构成实质性的负担。
不仅如此，在门票抢购完毕、粉丝荷包尚有余裕且情绪高涨之际，加之票房预售数据将直接牵动电影开局的口碑与影院排片率。
双重驱动下，粉丝们反而会以更饱满的热情和更强的紧迫感，投入到电影预售中去。
从这个角度看，提前上映的安排，已然是将对电影潜在的干扰压缩到了最小。
林超森与常虹的沟通，是以咨询、商量之名，其实等同于通知。
制片方在初步规划档期时，会酌情考虑主创演员的宣传档期能不能用，但这更像是一种基于合作精神的建议或参考意见。
演员本身，并没有法定的、或是行业默认的最终决定权。
尽管顾胤有巨大的市场影响力，是制片方在决策合法性考量中无法绕开的关键变量。
但此刻情况不同了，林超森传达的信息就是：这个时间点是算出来的，是老天给了预示的。
这一句话，便是盖棺论定：即便顾胤明确表达了反对意见，也改变不了了。
因为这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制片方联合发行方，基于商业风险、市场周期、制作进度等多维度缜密评估后做出的最终拍板。
所谓的告知顾，不过是走个过场。
林超森，只是个传递圣旨的梯子罢了。
毕竟资本最不能吃的亏的就是亏了自己。
这点，林超森明白，常虹心知肚明，顾胤——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顾胤沉默片刻，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