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约翰·科穆宁阁下。”
只是这一句就让原本已经有些魔怔的约翰清醒了过来。
“你知道你这个举动是在做什么吗?对帝国贵族的这种行为等同于对皇帝的宣战!”
“我以为我和他已经在战争中了,”对于约翰的这句话,阿莱克修斯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而且正是因为获得了你的帮助,让我将战果进一步的扩大了。”
听到这一句,约翰瞬间瞳孔紧缩,满头大汗,“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等会你就知道了。”阿莱克修斯打马向前,率先朝着远处阿米索斯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紧接着一句话在马蹄声中飘了过来,“将这位科穆宁家族的成员带上吧,看看他送给我的阿米索斯!”
就这样,在约翰的不知所措中,以及周围骑兵们的“保护”下,一路奔波,终于追上了最前方的阿莱克修斯。
至于他原来的那些士兵们,基本没有什么损伤,毕竟在此时的罗马乃至整个欧洲,领主的意志就是军队的灵魂,当领主被俘的那一刻,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便已失去了战斗的意义。
更重要的是,不是谁都有勇气站在已经冲锋起来的马匹面前的,因此骑兵们基本上是毫无任何难度的就突进到了约翰的身边,随着自己领主约翰的“主动投效”又或者说是被俘,这些匆忙集结起来的部队自然也一起主动归附了。
阿莱克修斯此时也已经是来到了阿米索斯城下,城门当然是紧闭的了。
但随即,在约翰被两名士兵推到前方之后,阿莱克修斯也对城内的守军和市民们提出了自己的几项保证,也都是老传统了。
包括入城后不劫掠商铺,不侵扰平民,原行政官员职位不变等这个时期最常见的几项
城墙上陷入短暂的沉寂。约翰张了张嘴,想喊些什么,却被身旁的士兵用剑柄抵住了后背。
他看见城楼上的旗手挥动着的信号旗,那是在向城内传递消息。
但阿莱克修斯没有给他们太多尤豫的时间,他调转马头,直接带着部队和约翰前往海边,登上了早就等侯在此的特拉比松舰队。
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洒在黑海海面上时,一艘挂着白色休战旗的小船从阿米索斯港驶出,缓缓靠近阿莱克修斯的坐舰。
船头立着的那个人,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装着阿米索斯的城门钥匙。
他表示愿意献城投降,只要阿莱克修斯能遵守承诺,保护城中百姓的安全。
就这样,这座连接黑海与安纳托利亚高原的重要交通枢钮就这样轻易的对阿莱克修斯打开了城门。
这一切似乎发生的异常顺利,乃至于感觉不现实!
但其实这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远的不说,就在1190年,保加利亚的伊凡·阿森就曾俘虏了瓦尔纳城的守将约翰·阿克苏赫,城内于是就在领主被俘的情况下直接献城投降了,而约翰·阿克苏赫此人在战后也没有收到惩罚,反而因其以个人牺牲换取全城安全的行为获得了广泛的赞誉。
这还只是同宗教的情况,面对异教徒依然如此,在1188年罗姆素檀国的素檀凯霍斯鲁进攻麦西亚,俘虏了守将利奥·斯陶拉基奥斯,随后城内在凯霍斯鲁的承诺下也是献城投降了。斯陶拉基奥斯在战后被判“失城之罪”流放到了莱斯博斯岛,但麦西亚市民们却因为感念他“保城之恩”,每年都会前往探望。
在此时的权力逻辑中,领主与城市的命运早已绑定,当领主的权威崩塌,城民更愿意选择妥协以换取存续。
因此,阿米索斯迎来了新的统治者。
而此时的约翰早已是形容枯槁了,状态很差,还被反绑着双手。
他只是安静的跟随着阿莱克修斯走入了阿米索斯的城主府,身边也并无士兵的控制。
在看到阿莱克修斯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后,而他只能站在厅中,约翰颇有一种万事皆休的感觉。
在等待着阿米索斯的各级官员到达的空隙,这位前领主终于是按捺不住,壑然起身,这个举动也是引起了侍立在阿莱克修斯身旁的士兵们的瞩目,特别是那位叫做阿维尔的,直接是对约翰投来了警告的眼神。
约翰仿佛视若无睹一眼,朝着阿莱克修斯走来,阿维尔刚要上前拦住,阿莱克修斯轻轻抬了下手示意阿维尔不用如此紧张。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多少已经想明白了,”约翰平淡的开口,仿佛认命了一般,“无论我如何伪装,将漏洞修补的多么严实,你手握答案,我自然如何强辩,也是漏洞百出啊!”
换言之,此时他已经想明白了,对方早已经认定了是自己所为,因此根本没法取信于阿莱克修斯!
“你大概是明白了。”阿莱克修斯冷眼看着对方。“其实……这样强辩到底有什么用呢?你在阿米索斯做下这么大的事情,提供给匪寇的金银、粮食从哪里获取的,谁去与匪寇联系的?难道真的毫无破绽?我直接来阿米索斯就不能将事情全部查清楚吗?你其实也明白这一点,只是认为我不敢罢了!认为我这段时间忙着在南边修堡垒,根本抽不出手来对付你。但只是拿下一个阿米索斯而已,我根本不需要出动大军!”
听完这些话的约翰当即脸色惨白,可笑自己计划的这么周全,到底是在实力面前没有任何意义吗?
“但你现在,拿下了特拉比松还不满足,竟然再次对帝国发动战争,继续谋夺帝国的领土,你就不怕皇帝亲自起兵来讨伐你吗!”约翰此时又恢复了一些气势,随着越说越长,也变得越来越笃定了,竟然是一口咬定,“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么做的风险的!”
“我是帝国钦定的阿米索斯领主,你不可以杀我……”约翰随即又是低头恍惚了起来。
在约翰兀自各种情绪转变的时候,原阿米索斯的各级官员、贵族们已经陆续到场了。
经过昨日的一天一夜,消息灵通的他们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了事情的缘由,现在又听到自己原来的领主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这么多话。
本来昨天知道消息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但这时也才也才纷纷确定无疑……居然真是他做的!不由的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是个小城的领主罢了,按帝国法律,本就是死刑,谁说不能杀?”阿莱克修斯冷冷反问。
“那也只有军区将军以及皇帝的特使才有权审判我!”约翰猛地仰头怒斥。“你只是一个科穆宁的皇子,还是前朝的,如今你的势力还只是帝国的叛军!你凭什么能杀我?!是,我和山匪勾结的事情,牵扯到很多人和事,我瞒不过去,但那也是我阿米索斯自己的事……至于你说我还雇人刺杀你这件事,你没有证据,就算是事实,我刺杀你一个叛军首领也没错!阿莱克修斯,你就不想想,你我是同族,我是贵族,你擅自杀了我,其他人怎么看你?!至于吗?!”
“至不至于,自然有我自己来操心,”阿莱克修斯依旧冷静如常。“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审问你?我本就不怕他们借着你的死给我弄出什么东西来!”
“在我落魄的时候你们这些所谓族人、血亲都不曾给予我一些帮助,那现在又凭什么要求我要体谅你们?!”
约翰茫茫然看了一眼周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些下属们早就已经到了啊!
那些曾经对他俯首帖耳的下属们,正隔着柱子偷偷观望。他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随即又变得惨白。
事到如今,万事不由己,为了保留最后的一丝体面,约翰也只好闭口不再说话了。
“你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我还是个叛军,我作为叛军且又在战时,我杀一个敌对的小领主又有什么问题?”
阿莱克修斯回头朝阿维尔吩咐道,“但还需要有个罪名,他既然已经承认了勾结山匪这件事,就用这个罪名杀他!将准备好的判决拿出来……”
阿维尔不敢怠慢,赶紧从一旁的护卫手中结果一个木匣,从里面取出一张羊皮纸……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而到了此刻,约翰终于是崩溃了起来,他明白阿莱克修斯是不准备放过他了,“我不服!”
“你还有什么不服?”阿莱克修斯接过判决书,却连宣读都懒得做了,只是简单的向下一扔,自然有人接过来送到了那些赶来看这出好戏的官员和贵族们手中,然后阿莱克修斯更是直接朝阿维尔使了个眼色。
后者见状不再尤豫,当即一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一边往约翰的身旁走去。
约翰愈发惊恐失措,直接跪地求饶:“殿下你应该清楚的,我其实没有要真的刺杀你的意思,原谅我吧,绕我一命!”
“那谁去原谅那处被你勾结匪寇劫掠焚毁的庄园里面的无辜性命呢?”阿莱克修斯不以为然。“你的这条命无论如何都是要下地狱的!”
“好了!”羊皮纸传了一圈又回到了阿莱克修斯手中,后者也变得不耐起来。“你也是收到君士坦丁堡正式任命的阿米索斯总督,留些体面吧……我直接和你说好了,斯蒂芬诺斯直到死之前都没有透漏你的任何信息……”
“他还有脸说这个吗?”约翰忽然青筋乍露,面色通红。
“我在阿米索斯做我的总督,他直接带来了君士坦丁堡的命令,让我配合他反攻特拉比松,可是他自己呢?什么都没有,只是带着一张皇帝的空头命令,我能怎么办?!我如果不答应,我顶着这个科穆宁的姓氏,还怎么在阿米索斯呆下去!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才会发生的!”
阿莱克修斯怔了一下,却还是朝阿维尔做了个手势,后者也立即抬起手来……
“我还有一个遗愿!”约翰心下冰凉,却又不禁大声呼喊。“还有一个遗愿!”
“说吧!”阿莱克修斯倒也不至于不给对方这个机会。
“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阿米索斯!我不求死后,殿下与众人会怎么记录我做的事情……”约翰涕泗横流,却竟然是不住的磕头。
“自从我的先祖获封这块土地,一直到我,一共有五代人了,从没有中断过。我从小苦心学习各种知识,也曾想过做一些大事,但你的祖父弄丢了这个国家,我也跟着收到了牵连,最后我费劲所有力气才保住了这个位置!如今,我也发现了,在这个时代,不能往上走,连守着自己的一点东西都是错的。我只求殿下不要牵连我的孩子,让他们离开阿米索斯,也不要再姓科穆宁了……”
“知道了……可悲!”阿莱克修斯忽然抬手示意。
阿维尔见状不再尤豫,直接一刀而下,便将这位一辈子活在如何保全家族领地阴影中的可怜之人直接斩首在了议事厅内。
血水四溅,但众人大多都站的很远,并没有收到任何波及。
围观众人大多无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但就在这时,议事厅外却忽然走进了一人,众人麻木的闻声望去,却发现是一个极为高大之人走了进来,他一脸的窘迫,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等看清了来人之后,尤其是他的脸色。
“诸位,都各自回去吧,还是原来的职位,我们承诺了不会变更你们的官职,就一定会遵守诺言。”阿莱克修斯没吭声,也没有带其他的人员,阿维尔此时也只能无奈开口了。
众人听到这个话,虽然有心想要赶紧离开,但毕竟不是阿莱克修斯亲自开口说的话,只是齐齐望向他,脚步却并没有移动分毫。
那位高大又带着一脸窘迫的人自然是瓦西里了,阿莱克修斯只是看着瓦西里再走进了一些,才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并随即点了点头。
众人到此才终于将心头的石头落了地,赶紧行了一礼,逃也似的离开了议事厅。
眼见着众人都已散去,阿莱克修斯只是闭目养神,阿维尔没有见过瓦西里,只是听阿莱克修斯以及随行的那些人说过,知道他是一个极为高大的人,还被阿莱克修斯安排了一个任务。
只是眼前这人个子高大,怎么说话却跟个君士坦丁堡的贵妇一样,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但随着阿莱克修斯眼睛睁开,逼视之下,瓦西里也开口了,“殿下……您交给我的信……他收了……”
“说全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阿莱克修斯看着眼前这人的样子,也是叹了一口气。
瓦西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继续开口,“他收信之后,直接让人将我关了起来,期间也没有人来问什么,就这样过了两天,今天早上突然将我放了出来,让我来给殿下您带信。”
“他说什么了。”
“他说……”
还不等瓦西里说完,门外突然来人通报,“殿下,外面突然来了一只舰队,有几十艘船只,正在海面上和我们的舰队对峙!西方也已经来了一只大军,暂时还不知道具体的数量。”
阿莱克修斯望向瓦西里,只见对方艰难的点了点头,“具体说的话是四十艘各式船只,和1500名士兵,在我离开的时候,也动身往阿米索斯来了!”
在阿米索斯的海面上,两只舰队只是静静的对峙着,既没有交战也没有交流。
西侧那支四十艘船只的庞大舰队最前方的一搜德龙猛桨帆船中,现任帝国舰队司令君士坦丁?达拉西手上正握着一卷羊皮纸。
身后的亲随望了望外面外面平静的海面,见到这一幕终究是愤愤不平的开口,“他这次这么侮辱您,请下令吧,不能就这么算了!”
“有什么算不算的?”君士坦丁不由起身反问。“一个借着他人势力乱蹦跶的小子而已,哪里有这么要紧?我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上次还在我们的海岸在线插了那么多的海盗!”亲随不由急道。
“不急,等我亲自见见这个小子再说。”君士坦丁一边往外走一边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他,然后随口答道。
“我正在苦恼怎么应付君士坦丁堡的新皇帝呢,他倒是给我送了个借口,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满口大话……不然,我不介意让他的舰队全部沉到海里去!”
亲随接过信,低头看了看。
……
……
我已击退塞尔柱劫掠者、稳固本都边境,还庇护了无数在乱世中流离的基督教家庭。你手握锡诺普的军队与整只黑海舰队,若我们联手,便能重振罗马帝国的辉煌。
……
阿列克塞早已猜忌你对罗马的忠诚。如今你只有一个选择:要么站在正统继承者这边,要么等着篡权者下次对你痛下杀手。
……
三天后,我邀你在阿米索斯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