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对所谓提振士气嗤之以鼻,我们的士气用得着你来提?
我们又不是傻子,莫非连强弱都分辨不出来?
洋人洋枪能压得大清抬不起头,确实比大刀拳掌要强。
程庭华不得不起身呵斥。
“身为武人,要有无畏精进之心,区区枪炮,若已破了你们的胆子,还练什么武?入什么道?!”
“诸位都是自发前来的义士,如果惧了枪炮,可以离去,万万不要散布枪炮不可敌之言论。”
蓬莱剑派的四人面红耳赤,议论的争端就是因他们而起。
四人以名叫薛飞腾的剑客为首,他是另外三人的师叔,蓬莱剑派此来七人,今夜伏杀战死三人。
徐腾飞本就是被蓬莱剑派的门长逼着来的,心里一直藏着怨念,现在又生了惧怕。
他起身道:“程先生,大家说的有什么错?枪炮就是厉害,双鬼就是逞能。”
“我们来津门是为杀洋人,救国难。不是跟着你们送死。”
“离了你们,也能打洋人。”
他举着火把站起身,环顾四周后大叫。
“诸位义士,愿意和我一起,另起炉灶去灭洋的,跟我来。”
有十几人起身先后跟随薛飞腾离去。
客栈内外。
一时寂然无声。
义团竟在一次失败后,面临分裂的局面。
程庭华气的浑身哆嗦,还要说什么,被醒来的张策阻止。
他微微摇头。
“离去的让他们离去,他们被洋枪吓破胆子,留着无益。”
即便张策说的无错,但这些人的离开,对留下之人的影响显而易见。
那股悲观的情绪更加浓厚,甚至连程庭华都有些丧气。
那三万洋人,那数艘战舰,真如参天之敌,望之使人生畏,思之令人挫败。
张策却没有多少悲观情绪,他可是击沉过战舰的男人,洋人算得了什么,只是朝廷无能,若是朝廷尽起国民,破釜沉舟,别说三万,三十万洋人入了神州也得死绝。
张策看向周围,有几个年轻人,眼睛里倒映着火苗,没有一丝惧意,他们叫王子平、韩慕侠,窦宏。
这才是华夏汉儿。
他走向王子平:“不怕洋枪?”
王子平今年十九岁,已入宗师,但一身力量丝毫不输一般的力合大宗师。
“怕洋枪、不怕洋人。今夜我宰了三个洋人,一拳打爆他们的头。”
“好小子,厉害。”
张策又招手,把韩慕侠,窦宏叫到身边。
韩慕侠是李存义的弟子,正跟在李存义身边学习形意拳。
窦宏则是无漏金刚的门徒,皮肤呈古铜色,肌肉块垒如山,横练功夫显然极深。
“你们怕不怕洋枪?”
窦宏拱起肌肉:“一般的枪子打不透我的身体,我岂会怕它?”
韩慕侠腼典了些,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窦宏道:“张大侠,反正睡不着,给我们讲一讲砚山灭洋的事儿吧,听说你也参加了。”
张策道:“既然你们想听,我就给你们讲一讲。”
张策慢慢讲述砚山故事的时候,王五带队正在夜寻傅斩。
只是不巧,洋人营地极为广阔,他带着人直奔鬼子营地,傅斩等人却是从英国营地返回。
傅斩几人走的很快,唯恐因通玄洋人战死,引来洋人报复性轰炸。
正行走在野外小路。
傅斩看到前方有三个火把,他看向沙里飞,沙里飞立马往前摸去,他很快返回:“是国人。十七个人,其中两人骼膊上绑着红绳,其馀的人没有红绳。”
王五麾下的义士俱都系一条红绳。
这个队伍很是奇怪,既有王五麾下义士,也有旁人。
竟也在夜间行军。
“那两人可否自由,没有被挟持吧?”
“自由。”
李存义道:“无论他们是谁,上去问问便知。”
傅斩:“也好。”
几人遇上那十七个人。
火把照耀下,傅斩看到眼前之人的面孔。
那些人也看到傅斩等人。
“敢问,几位是什么人,深夜要去何处?”
领头的那人,握着长剑:“我们要做什么,你管得着吗?反正不是去提振士气!”
傅斩眯着眼,眼前这人说话怎么有一股莫名的怪味儿,他确认这些家伙绝非友人。
发觉傅斩露出杀气,那人心中颤斗,刚才怒气上涌,嘲讽的话脱口而出。
现在却意识到眼前的家伙,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闯宫禁杀太后,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刺客。
“你你想干什么?双鬼,告诉你,我们是蓬莱剑派、蛤蟆寨、金弘楼的人,特来津门灭洋,你要敢对我们动手,你就别想在江湖上混了。”
此人正是从客栈离开的薛飞腾,他们一伙人正在查找落脚的地方。
傅斩压下心底怒气:“我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深夜外出?”
薛飞腾道:“我们不习惯王五做派,要换个地方打洋人。”
傅斩顿时明悟,眼前这些家伙一定是被洋人吓破了胆子,但就这么放他们离开,队伍还怎么带?五爷太仁慈了!!
“你们是偷着走的,还是经过五爷允许?”
薛飞腾冷哼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做蝇营狗苟之事。我们光明正大,何需偷着?别说王五不在,就是王五在,他也没有权利拦我们。”
傅斩眼神眯成一条缝儿,在黑夜里泛着光。
“五爷不在?他去了哪里?”
薛飞腾:“你应该去问王五,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歘!!
骤然,一道血水飙出,撒落地面。
掉落的火把被大圣抓起。
刚才还傲气冲天的薛飞腾人头落地,扑倒在地。
傅斩突然暴起,连张静清、霍元甲、李存义等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想阻止,根本来不及。
大圣拿着火把,蹲在傅斩肩膀。
把傅斩狠戾的面孔照出来。
“我在问一遍,五爷去了哪里?!”
人群内,有人颤斗道:“五爷担心你们,带人去找你们了。”
傅斩目光扫过这些人,声色俱厉。
“尔等都该死!临战之际,乱义团军心!”
吓得李存义、霍元甲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傅斩,张静清拿走傅斩手中还在滴血的刀。
三人都劝傅斩,直到傅斩承诺不杀他们,不伤他们。
这才自由。
傅斩言语如刀,继续骂。
“一群懦夫!要么不来,既然来了,要么死,要么战!岂有逃之理?”
“既然要走,偷偷离开就是,为什么选在此时,选五爷不在的时候。”
傅斩越说越气,直想一个个砍死他们。
可想而知,经过这些人这么折腾,客栈内的士气得低落到什么地步,恐怕稍不注意,队伍就会散掉。
而若让这些人回去,洋人洋枪无敌之论调,必会甚嚣尘上,国人奋战之心,必受打击。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更别让我听到你们宣扬洋人无敌这种言论,否则天涯海角,我必杀之。”
馀下十六人羞愧地离开。
他们心里知道,自己所谓换个地方打洋人,就是借口。
他们的确怕了,怕死,怕洋人洋枪,更怕王五再带着他们去冲杀无边无沿的洋人军阵。
被傅斩彻底撕破伪装,他们也不装了,打算找个地方休息。
只等天亮,便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