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客栈。
傅斩再次见到程庭华,眼镜放在他身边的凳子上,正在治疔背伤。
“小斩,你来了,快来让我看看。你小子,可是让老夫哭了整整两回。”
傅斩去看程庭华的背,背部一大块糜烂,应是炮火炸伤。
“程兄,这话从何说起?”
说着话,傅斩从芥子珠内,拿出小山一般的各种宝贝。
三通火针、济世堂的几位医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眼前这些个个是有价无市的天珍地宝。
程庭华自顾自地道:“津门闻听你的死讯,老夫流泪大醉,后来得知你小子还活着,可没两天,又得到你刺杀西太后的消息,我和五爷为你贺喜,醉了一场,这场醉哭的难看至极。你说你是不是让老夫哭了两次?”
说着,他嗅到一股股香气。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却是头上扎满了针,不能扭头去看。
他发现给自己治病的翟医师表情不太对劲。
“老翟,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好好给我扎针!”
傅斩道:“这些东西是我从奕亲王府索来的,我不是医师,放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如今正好用到这些宝贝,诸位杏林高人尽管取用,当以江湖义士的安危为先。”
别看傅斩拿出来了那么多,他芥子珠内还有更多,他还特意给霍元甲留了三个东北大棒槌,一个是九叶的,两个是七叶的。
翟百叶、庆江等几个医师大喜。
“傅兄弟高义。”
“傅兄弟活人无数,老朽替他们先谢过你。”
傅斩扶起几位医师:“这些东西本就取自民间,是那奕亲王巧取豪夺,现在复归江湖,理所自然。能多救一个人,也算是它们的造化。”
程庭华哎呦了一声:“小子大气,我看啊天下第一刺客,刺客这两个字该去掉了。”
王五哈哈大笑:“当是此理。”
傅斩无奈笑了笑,不接话头。
言谈几句,傅斩又见过尚云祥、韩慕侠、童展、窦弘、刘百川、王子平等少年俊彦。
李存义等人都好奇傅斩刺后的经过,傅斩便让让沙里飞来讲一遍。
沙里飞口才惊人,虽然是个文盲不认识什么字儿,但说起话来一套套的,把整个过程讲的惊心动魄。
本就曲折的故事,在他描述下更加曲折离奇。
王五感叹道:“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左仙长、天师府的助力,你们都是史书上能留下名讳的英雄连翘死的悲壮,全性贺策有功有过。”
众人皆叹,有说张天舒巾帼不让须眉,有人想见见巧夺天工,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也有人对全性尹乘风、王耀祖大大改观。
被夸最多的除了傅斩外,就要数大圣和沙里飞,一人一猴红光满面,兴奋的很。
人活一辈子,不外乎名利。
满堂英雄都赞我,何其自豪。
热闹正烈时,霍元甲问道:“小斩,你可知那奕亲王去了什么地方,竟妄想为大清延寿?”
傅斩摇头:“我也探究过这件事,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连昔日王妃张天舒也不知内情。”
奕亲王消失这根刺一直藏在傅斩心里,没有拔出来,但现在最紧要的不是奕亲王,而是洋人大军。
王五又给傅斩详细讲说洋人联军。
当得知洋人联军内有通玄后,傅斩心里一紧,既然有通玄怪物,想要击溃洋人联军,那就更不可能。
“我与那人搏杀数次,均不分胜负,他的功夫很古怪,通玄在劲力上,劲力如同螺旋,能轻而易举钻透护体罡煞。”
“那人坐镇军中,极其谨慎,绝不外出,我们设陷想伏杀他,几次都未成功。”
除却这个洋人通玄外,傅斩又了解到洋人的舰炮如他所料,果然有问题。
“洋人军官手里都有一个青色的小球,一旦捏碎,不消片刻,炮火便至,我们猜测,这个青球是一种定位的法器,能够给舰炮提供准确的位置。”
“只是舰船太过庞大,动辄上百吨千吨,即使是我,想要摧毁舰船,也是难上加难。”
傅斩沉吟片刻,把对霍元甲、李存义说过的话,和王五又说一遍。
王五思索许久,开口道:“小斩,你的法子固然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连我们也不去阻拦洋人,洋人将再无阻拦,长驱直入,杀入京城,一旦让他们进了京城,咱们就彻底完了。”
“如今这样,即使螳臂当车,也能迟缓洋人进攻势头,给朝廷挤出提调大军的时间。”
“西太后已死,皇帝理应没有掣肘。只凭我们万万胜不得洋人,还得依靠朝廷兵马力量。”
“退一步说,即使朝廷不要津门,不要廊坊,总不能连京城也不要?”
“咱们每一个牺牲,都有价值。”
傅斩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他能说:朝廷就是不要京城?
他能说:咱们不会完,完的是八旗,完的是大清?
他不能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每一个义士都是一颗星火,只要人还活着,未来能早点到来,而不是非等到五十年,满目疮痍,鲜血流干。
王五的意志坚决,即使飞蛾扑火,他也在所不惜。
傅斩不想和王五争执,更不想分裂仅有的几百人,只能尽力去保全多些义士,用手中刀多斩洋人。
王五决定他带人来执行主要的阻拦行动,傅斩则负责侧面袭杀、救民。
霍元甲、张静清带来的天师府主要力量,跟随傅斩行动。
李存义想随傅斩一起,但王五人手不够,只能作罢。
“五爷,我来的时候,救下了红灯照的几个人,又亲眼见到一个一百多人的队伍冲杀洋人被轻易歼灭。这里多少这种团?”
王五:“不少,少说得有五六个。”
傅斩问道:“不能拧成一股绳一起行动吗?”
王五缓缓摇头:“很难很难,北边一个队伍,领头姓崔,叫铁佛儿崔甘,我五年前走镖的时候打死他的父亲。如这种有恩仇的人很多,他们愿意打洋人,但不愿意随我们一起。”
“老程之前尝试过,也拉来了一个团,但行动的时候,依旧只听原头领的命令,最后因去救他们,我们反倒死伤好几个兄弟。”
“若非心甘情愿,硬拧一起,反倒不利。”
傅斩无奈叹息。
既无奈王五、程庭华太仁义,手段不黑不硬,又叹息‘聚是一坨屎,散是满天星’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