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霞隐林。
秋夜寒意料峭,树林中隐有薄雾笼罩,浓密枝叶已经复盖白霜,偶尔传来夜鸦振翅动静,激起露珠而落。
无相大师立于林中,望着面前爱徒:
“这两天比武非常顺利,但你真正的对手,并非散修跟这些道门庸手,而是魏怀瑾、
江隐风之流。”
觉心连赢六场,颇有些春风得意之感,但终日念经修佛,根本不敢自满,白净脸庞神色慎重:
“师尊,若对上魏怀瑾等人,弟子没有必胜把握。”
无相大师望着深邃夜色,语气平静:
“魏怀瑾、江隐风确实是劲敌,但终究还是道盟那套打法;为师早就给你拆解无数次,你只要稳扎稳打,未必不能取胜。”
觉心并非好大喜功之人,对自己也有清淅定位“话虽如此,但中土人才济济,道盟年轻一辈暂且不提,许多散修也如潜龙出渊,着实不可小。”
无相大师转动念珠,若有所思道:
“你指的是”
“益州,陆迟。”
觉心肩负着西域佛国未来,九州大会对他意义重大,自然密切关注诸位参赛选手,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而这两日除他之外,最出彩的便是陆迟、玉剑仙子、顾流云。
玉剑仙子跟顾流云皆是道盟嫡传,能打出宗门风采,乃合情合理之事;佛国早就将他们的功法路数研究明白,届时只需随机应变即可。
可是那位浮云观陆迟,来头虽然不大,但修行路数诡异莫测;不仅会高深剑法,甚至还会蛊术觉心研究数日,觉得这是一位劲敌。
无相大师语气平和:
“此人确实有些棘手,但他年轻气盛,与你心境相反;强者切,心态尤为重要,你不必忧心。”
觉心沉吟片刻:
“但弟子听说,陆迟是南疆公主阿兰若的情郎,他的蛊术估计不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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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相大师微微眉:“此话怎讲?”
觉心思索道:
“消息是从魔门传出来的,说是陆迟跟南疆王室来往密切;阿兰若公主甚至赠予他一颗九转玄阴神丹”
无相大师摇摇头:
“无论他跟谁有关,比武切只看台上功夫;蛊术再强,也是术;只要是术,就能防住。”
觉心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但肯定不能落自己威风,当即点头:
“弟子受教,师尊那边可还顺利?”
无相大师佛珠微停,轻轻叹了口气:
“老皇帝看似首鼠两端,实则在静观其变;这头老狐狸,恐怕就等着你获胜夺魁,打压道盟气焰。”
觉心疑惑道:
“可朝廷跟道盟向来同气连枝,大干皇帝怎会—
无相大师语重心长道:
“就算再同气连枝,但朝廷跟道盟终究是两家人;如今大干皇室后辈不济,国本未立,而道盟却蒸蒸日上,老皇帝又岂能安枕无忧?”
“但是道佛相争,坐收渔利的是魔门,老皇帝肯定不想看到这种局面,所以不会轻易跟道盟如何,借我们之手敲打道盟,才是他的目的。”
“
觉心不懂朝堂弯弯绕绕,沉默半响,才重新开口:
“既然大干没有诚意跟佛国携手同行,吾等为何不找南疆?”
无相大师手持禅杖,身上的佛光敛去,气态宛若一名山间老僧:
“南疆终究是妖国,如今魔门意图复苏魔神,但魔神真身为蛇,是妖国的祖宗;南疆跟魔门早晚得同气连枝,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佛国只想佛光普照九州,并不想跟妖族同流合污;只有跟大干合作,才能达成所愿。”
林中逐渐安静下来。
觉心若有所思道:“弟子明白了。”
无相大师幽幽一叹,将禅杖递给觉心,嘱咐道:
“如今你的风头正劲,难免会有人找你麻烦;你拿着为师的禅杖,必要时能护你安危?
觉心面露疑惑:
“大干乃礼仪之邦,九州大会又有严苛规矩,不得私下对参赛选手出手,否则便是跟朝廷为敌—”
无相大师觉得徒弟太过天真:
“唉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遵守规矩的;为师今晚助你突破至六品巅峰,届时凭借梵天护体诀,定能高歌猛进。”
“弟子多谢师尊。”
翌日清晨。
天色还未大亮,陆迟便起来修炼;一直等到朝霞尽染,才收功来到花园凉亭。
凉亭花草婆娑,隐约看到女子身影。
陆迟顺着花径靠近,还能听到亭中传来对话声:
“你一大早来陆府作甚?不怕青云长老找你麻烦?”
“我怕你不知轻重,耗尽陆迟精血。”
“本郡主经验比你多,怎么可能会不知轻重?你管好自己得了,别到时连十强都进不去
“我无妨,但陆迟得保持充沛精力。”
曲径通幽。
陆迟顺着花丛走到尽头,看向正在斗嘴的两个媳妇。
凉亭中天光柔和,元妙真身着白裙,面容清丽淡雅,唇瓣似乎点了胭脂,格外粉嫩娇艳。
端阳郡主一身绿裙清新脱俗,但胸襟实在宽广,沉甸甸的显著韵味十足;此时臀儿压在石凳上,正抬手布置饭菜,国色天香的面颊,宛若一朵饱经雨露的嫩牡丹。
陆迟呈之姿坐下,朝着左右打量,神色谨慎:
“你来这儿,青云长老知道么?”
元妙真知道师尊对陆迟不太满意,肯定是偷偷摸摸过来:
“你不必紧张,师尊只是不了解你,待日后多接触接触,肯定会对你改观。”
呢陆迟觉得,按照绝情丈母娘的性格,一旦了解他的脾性,可能更加不满“无妨,这事急不来,目前还是先将九州大会过了;觉心已经连赢六场,此人当真是一位劲敌。”
端阳郡主桃花眸微眯,抬手帮着男人盛了一碗龟鹤延年汤:
“说来奇怪,中土人杰地灵,难不成连个小秃驴都收拾不了?还能任他打到五强不成”
元妙真摇摇头,清幽眼瞳轻眨“他只是六品中期,却能接连对战六品巅峰,其势头比起陆迟也不多让;莫说在西域,就算在中土也是少年天骄。”
端阳郡主觉得元姨娘长他人志气:
“天骄又能如何?中土最不缺的就是天骄;若他真的对上陆郎,陆郎肯定一巴掌拍死他。”
“矣?”
陆迟正埋头喝汤,闻言急忙开口:“那倒也没那么夸张—但佛门气势确实挺强,青云长老没少发愁吧?”
元妙真轻声道:
“师尊倒是镇定自若,但是观微前辈有些坐不住,扬言要将无相大师端回西域,不过被师尊摁住了“”
陆迟眼角抽抽,觉得观微前辈象是一只耿直哈士奇;碰到无相大师这种心机深沉的老和尚,肯定忍不了。
但此时觉心正春风得意,道盟若在此时出手,就显著有些输不起。
届时胸襟、面子都得掉一地当然,观微前辈肯定不这么想在她看来,老秃驴若想参加九州大会,大可以光明正大来,如今偷偷摸摸搞这出,那就是欠扁——
端阳郡主看元姨娘有些哀愁,桃花眸微微转了转,故意卖了个关子:
“我昨夜拜访过姑母,已经提前知道今日赛程———
嗯?
陆迟好奇道:“怎么说?”
端阳郡主抬起下巴,桃花眸看向闺蜜,笑眯眯道:
“妙真想知道吗?”
元妙真眨巴着眼睛:“你可以不说。”
?
端阳郡主本想拿捏一下闺蜜,闻言张了张嘴,轻哼道:
“今日第一场,是觉心对战紫阳宫沉书墨;若是沉书墨输了,第二场——便是陆郎顶上,跟和尚一决雌雄;陆郎,你觉得沉书墨胜算如何?”
陆迟跟沉书墨交过手,但却没跟觉心交过手:
“这事不好说,但两人都是六品中期,不管谁输谁赢,肯定都是一场硬仗。”
端阳郡主觉得沉书墨有些悬,八成还得情郎救场,当即亲自伺候用饭:
“多吃些,好好补补;妙真如果没事,就抓紧回去吧,就不留你吃饭了。”
?
元妙真今日过来,纯粹是来看看情郎,听到这话有些不太乐意:
“你这是作甚?”
“还能作甚?万一青云长老知道你偷摸跟陆郎私会,肯定会找他麻烦;说不准还跟姑母说坏话”
端阳郡主觉得姑母最近态度诡异,八成跟青云长老脱不了干系;否则怎么可能说变就变,明显对陆迟有意见—
陆迟想到丈母娘,也有些纳闷:
“殿下似乎对我有些意见,莫非是我什么地方没做好?”
“你哪里都做得很好,姑母年纪大了,可能有些事多。”
“那就好—”
陆迟心不在焉吃着饭,暗暗琢磨觉心之事;若他连这个小秃驴都打不过,夺冠更是痴人说梦
用观微前辈的话说,这群小续子,就没一个省油的灯辰时,艳阳高照。
皇家学宫早就人满为患,宽街道车马络绎不绝,偶尔传来嘈杂对话声音,大都是在讨论觉心之事:
“这小秃驴真有本事,如果今天再赢,那便打进了十强——”
“不仅有本事,运气也不错,打到现在都没跟真正的高手对上;暂且不提魏怀瑾跟玉剑仙子,就连武鸣都够他喝一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觉得月海门弟子不如剑宗弟子?”
“这倒不是,若单纯按照修为,月海门弟子对上谁都不虚,但须知行走江湖、比武切磋,考验的不仅仅是实力。”
“说这些都没用,虽说人无贵贱,但毕竟立场不同,觉心如果真进了十强,中土豪杰脸往哪里搁?”
陆迟走过长街,耳朵微微耸动,心底幽幽叹息。
西域佛门沉寂二十年,如今借着九州大会,打中土一个猝不及防,难免给人一种在家门口被端的感觉。
初时或许只是不爽,但现在随着比赛推进,氛围明显更加剑拔弩张,皆想小和尚赶紧下台。
等来到参赛席时,武鸣已经在团团转,看到陆迟过来,急忙迎来:
“陆兄,今日赛程已经出来;若沉书墨无法打赢觉心,可就到你了。”
陆迟早就知道,对此并不意外:
“沉书墨乃北地翘楚,剑法出神入化,未必不能胜过觉心。”
武鸣严肃道:
“若两人都在六品中期,那自然是旗鼓相当;但就在昨晚,觉心已经突破到六品巅峰,除非沉书墨也能突破,否则很难讲。”
虽说越级挑战并不罕见,但也要看对手是谁;觉心跟沉书墨都是翘楚,翘楚对上翘楚,局面自然不同。
陆迟眉头微皱,没想到和尚关键时刻更上一层楼,也觉得沉书墨有些悬,但这话肯定不好说:
“武兄稍安勿躁,先静观其变再说。”
武鸣急得不行,恨不得亲自上场,让觉心吃他一枪:
陆迟做事向来求稳,就算胸有成竹,话也不能说满;否则一旦出现变故,立即就得变成小丑。
两人交谈间,九州大会比试正式开始。
“请两位参赛选手登上擂台,须知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性命,违者驱逐。”
祝熹大儒亲自敲响明志鼓,沉闷鼓声宛若雷声滚滚,传彻整座学宫;台下万众安静下来,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台上两人。
沉书墨身着灰袍,背负阔剑静静行来,瘦俏身躯瞧着弱不禁风,但那股凌厉气势,却宛若一把蓄势待发的利刃。
他平静走上擂台,白净面容毫无波澜:
“紫阳宫,沉书墨。”
觉心竖起佛掌,面上从容不迫,实则心底有些讶异。
原因无他沉书墨的气势太过强势。
觉心接连两天登台,自谢见识了不少英雄豪杰,但还是头次见到如此凌厉的对手,仅仅是站在那里,便锋芒毕露。
觉心暗暗庆幸,好在自己已经突破,否则定是一场恶战:
“久闻北地翘楚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能与道兄切论道,实乃小僧荣幸卫沉书墨默默拔出背后长剑,凌厉剑芒卷起讽讽长风,嗓音漠然:
“我非北地翘楚,更非中原天骄,只是一个爱剑之人;你若贪图虚名,打我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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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心神色异,觉得此人情商不高,但依旧保持佛门风姿,淡笑道:
“施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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