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刚驶过横滨,东京的灯火便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 车队没有进入繁华的市中心,反倒沿着工业区的边缘,拐进了一片由仓库和小型工厂组成的迷宫。
最终,所有卡车缓缓驶入一座木材加工厂的巨大厂房内,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厂房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防爆灯,陈明穿着一身油腻的工装,站在阴影里。他身形有些肥胖,不过眼神犀利。
卡车刚停稳,车厢里的特战队战士们纷纷跳了下。
周卫国最后一个落地,他走到陈明面前,两人只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知道了对方的意思。这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里不安全,只能停留三十分钟。”
“身份文件、衣物和行动经费都准备好了,分成五组,每组一个地址。都是普通民居,租户身份是码头工人、车夫、小商贩,背景干净,经得起查。你们住进去之后,就是这些人。”
陈明指了指角落里堆放的几个麻袋。
“从现在开始,你们互相之间切断联系,除非接到紧急指令。日常的联络,通过指定的死信箱进行。记住,你们是生活在东京底层的普通人,你们的邻居可能是特高课的线人,你们买菜的店家可能挂着陆军后备役的牌子。任何一丝异常,都会给你们带来杀身之祸。”
队员们沉默不语,各自上前,根据麻袋上的标记领取了自己的身份包裹,迅速在厂房的阴影里换上破旧但干净的衣物。刚才还是一群杀气内敛的战士,转眼间,就成了一群为生计奔波的东京底层民众。他们演技极好,只一瞬,身上的锐气被疲惫和麻木所取代,眼神也变得黯淡,微微佝偻着背,看起来很快就能融入这座城市的底层之中。
“三位神枪手留一下。”陈明说道。
水生、顺溜和牧良逢三人站了出来。
陈明将三份卷成细筒的地图分别交给他们。“这是东京核心区域的详细地图,包括皇居、陆军省、海军省、国会议事堂以及周边所有主要街道和建筑。红圈标出的是天皇可能会出现的区域,你们的任务,就是为他选一块风水宝地。”
牧良逢收起了地图,目光扫过四周,笑着对陈明点了点头
顺溜和水生将地图仔细地折好,揣进怀里,然后检查着分发给他俩的几张日元钞票,将它们弄得更旧,塞进了不同的口袋。
“你们的武器会通过另一条渠道,在行动前送到指定地点。”周卫国走到他们身边,声音沉稳,“在那之前,你们要利用身份做好侦查工作。我需要你们提供至少三个备选狙击方案,每个方案必须包括主射击位、副射击位、一个观察哨位,以及至少两条撤离路线。光这些还不够,我要你们把所有能想到的变数都考虑进去。我不想带着你们的骨灰回华夏!”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
半小时后,木材厂的侧门打开了一条缝。雪豹的队员们鱼贯而出,三三两两地消失在东京深沉的夜色里。
他们没有去任何铃木商行的据点,那些地方,现在可是土肥原贤二的重点关照区域。
接下来的几天,东京的街头多了些不起眼的身影。
牧良逢的身份是一名来自千叶县的建筑工人,负责修缮丸之内区域的几栋老旧办公楼。他每天背着工具包,头戴安全帽,和其他工人一起挤上有轨电车。他的日语带着浓重的乡下口音,休息时就蹲在墙角,默默地啃着冰冷的饭团。
没有人注意到,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总是在不经意间扫过对面的东京中央邮便局大楼,或是远处国会议事堂。他的脑中,一个个狙击阵地正在成型。
从邮便局四楼的窗户,可以俯瞰整个东京站的站前广场。
距离三百五十米,目标如果出现在车站正门,将有七到十秒的稳定射击窗口。
风向受车站建筑影响,会形成回流,弹道需要修正两个密位。撤离路线……他看向邮便局后方的货运通道,那里每天都会有不少货车经过。这是一个机会。
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方案。东京站人流太大,霓虹人绝不会让他们得到天皇出现在这里。
他又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帝国剧场。顶楼的平台,视野绝佳。但那里是权贵们的消遣之地,一个建筑工人出现在那里,和黑夜里的萤火虫没有区别。
顺溜变成了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贩。他推着一辆破旧的木板车,车上放着不少掩人耳目的杂货。他每天天不亮就去推着车,沿着隅田川两岸的居民区叫卖。
他的路线看似杂乱无章,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经过那些能够俯瞰皇居外苑和祝田桥的区域。他不像牧良逢那样追求完美的制高点。作为一名天生的狙击手,他更喜欢超远距离狙击。
一艘停泊在河道的驳船,船舱顶部的天窗。一座神社内古老的钟楼,可以从木格栅的缝隙向外观察。甚至是一片茂密的行道树,在特定的季节,也能提供绝佳的掩护。
他将这些地点一一记在心里。这些地方不起眼,容易被忽略,却能在关键时刻,提供致命一击。撤退时,只要跳进隅田川,或者混入鱼市的人潮,就能瞬间消失。
水生的伪装身份,是一名给各个寺庙和神社绘制详细地图的测量员。
这个身份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带着画板和测量工具,出入东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宗教场所。
他的目标是近卫师团和宪兵司令部的营区。
在靖国神社里,他借口绘制神社全景图,在能乐堂的二楼待了整整一个下午。他的画笔在纸上勾勒出神社的飞檐和鸟居,但他却透过高倍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的兵营。
他记录下了哨兵换岗的精确时间,十二分钟一班,误差不超过五秒。又记录下了军官巡视的路线和频率,以及每天进出营区的卡车型号和数量。他甚至画下了营区中的几个瞭望塔,仔细分析了上面机枪的射击死角。
与此同时,周卫国、和尚和杨大力等人,也开始在东京各处行走。
周卫国是一家小型运输公司的司机,每天开着卡车在东京和川崎之间运送工业原料。这让他有机会熟悉东京周边的公路网、桥梁和每一个宪兵检查站。
和尚和杨大力仗着力气大,在一家电话公司的工程队里当临时工。他们的任务是检修整个东京的地下电话线路。这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城市最核心的通讯网络。
深夜,在日比谷公园附近的一处下水道内,和尚借着检修线路的机会,将一个微型窃听器,接在了通往警视厅总部的通讯主干线上。冰冷的铜线在他粗糙的手指间缠绕,动作轻巧得像是在绣花。
完成这一切,他拧亮了头顶的矿灯,光柱照亮了潮湿的下水道壁。墙壁上,用粉笔画着一幅潦草的地图,那是整个东京核心区的地下管网图。上面用不同的符号,标记出了通往皇居、陆军省、首相官邸的所有路径。
东京在雪豹队员们的眼中,正被一寸寸地解析。
在汇总了所有队员的情报和所见所闻之后,整个东京除了皇居和基础防守严密的军事机构,都已经清晰地暴露在他们面前。
一周的时间,在密不透风的监视与反监视中悄然流逝。
夜晚,冰冷的海风卷着咸腥的水汽,吹在齐公子的脸上。他趴在一处临海的断崖后,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漆黑的海面
他的身后,是井上武和藤田正男挑选出来的几十名最精干可靠的部下。他们潜伏在黑暗中,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压抑到了最低。
“铁匠”蹲在齐公子身边,显得比任何人都要焦躁。
他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夜光表,嘴里低声念叨:“该死的,已经超过预定时间五分钟了。潜艇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在霓虹人的封锁之下穿行,晚上几分钟很正常。”齐公子没有放下望远镜,声音平静,“你们既然舍得出动潜艇护航,就该相信他们的能力。”
话音刚落,远方的海面上,一个细微的变化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一道黑色轮廓无声无息地从水下浮起。没有巨大的浪花,没有引擎的轰鸣,就像一头远古巨兽从沉睡中苏醒,缓缓探出脊背。随后又是三道,远处的海面上也有几艘货轮缓缓驶来。
是阿美利加海军的“小鲨鱼”级潜艇,和走私商的货轮!
“来了!”
“铁匠”的精神为之一振。
潜艇的指挥塔舱盖打开,几个人影迅速爬了出来,用信号灯朝着岸边发出了三短一长的信号。
齐公子拿起手边的信号灯按照约定进行回复。
两边的水手们都开始忙碌了起来。他们用绞盘将一个个巨大的、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物体吊运出来,再小心翼翼地放上早已准备好的两艘大型充气筏。
井上武和藤田正男的人划着几艘伪装成渔船的舢板,靠了过去。当他们看清充气筏上那些物体的轮廓时,纷纷激动地低声欢呼。
2型105毫米榴弹炮的炮管、炮架、轮组……还有一箱箱印着“basooka”字样的长条木箱。这些在正面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大家伙,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小小的舢板上,随着波涛轻轻起伏。
“铁匠”用望远镜看着那些武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华盛顿这次确实下了血本,为了让霓虹本土的这把火烧起来,他们几乎满足了许忠义所有的要求。
华夏海军连续的破交作战,已经让霓虹的运输线捉襟见肘。霓虹海军高层感到了焦头烂额,这让他们不得不从太平洋前线开始小规模调动舰队回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