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辛基的晨光透过纱帘时，苏媛媛面前的咖啡杯已经见了底。酒店房间里散落着十几份修改过的方案，林小雨蜷在沙发角落睡着了，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手里还攥着财务预测表。王鑫盘腿坐在地毯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出连绵不断的脆响。
"还有两小时。"苏媛媛用冷水拍了拍脸，突然俯身按住王鑫的笔记本屏幕，"等等，你演示的这个内存优化方案——"她指着一段代码，"如果用户同时运行两个视频应用会怎样？"
王鑫的手指僵在半空。林小雨被惊醒，迷糊中看到两人凝固的身影，立刻意识到出了问题。
"会卡顿。"王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这种情况概率很低——"
"华夏市场的主流机型都在拼多任务处理！"苏媛媛抓起酒店便签本狂写，"必须调整演示顺序，先强调省电特性，等他们感兴趣后再提多任务优化。"
林小雨已经打开计算器："来得及，把财务模型里的预期销量下调20，重点突出专利互换带来的成本节约。"她突然拽住王鑫的袖子，"你老实说，还有什么漏洞没告诉我们？"
王鑫的沉默让房间温度骤降。苏媛媛盯着他发红的耳尖，想起临行前李沐言的叮嘱："王鑫是技术天才，但总喜欢自己扛问题。"
"我们是一个团队。"苏媛媛把便签拍在王鑫胸口，"现在，把所有的坑都填平。"
诺基亚总部会议室的落地窗外，波罗的海的货轮像玩具般漂在水面上。长桌对面坐着六位高管，安德森银灰色的眉毛下眼神锐利。苏媛媛注意到马库斯今天特意坐在了中间位置，而右侧那位金发女士胸牌写着"英格丽·索德曼—全球市场总监"。
"开始吧。"安德森敲了敲桌面，"别浪费时间的开场白，直接看你们能做什么。"
王鑫沉默地连接投影仪，林小雨则给每人发了一份蓝色文件夹。苏媛媛深吸一口气，忽然改变原定计划走到窗前："在展示技术前，请各位看看这个。"她指向港口，"每艘驶向华夏的货轮，甲板下都装着诺基亚手机。但三个月后——"她按下遥控器，屏幕亮起华夏市场的柱状图，"四星的份额会突破15。"
英格丽微微前倾身体。苏媛媛捕捉到这个信号，立刻调出下一张幻灯片："沐言的解决方案不是竞争，而是帮诺基亚守住这片红海。"她向王鑫使了个眼色。
王鑫的演示比昨天流畅许多："我们在塞班系统上叠加的轻量化ui层，能让入门机型获得高端机的体验。"他展示了一段对比视频，"同样的硬件配置，运行速度提升22。"
"代价是什么？"安德森突然发问，"兼容性？稳定性？"
林小雨适时插入："这是详细的测试报告和风险控制方案。我们建议分阶段合作，先用三款低端机型试点。"她翻开蓝色文件夹的第三页，"财务模型显示，即使最保守估计，诺基亚也能节省2800万欧元的研发成本。"
会议室气氛微妙地变化着。苏柚媛看到马库斯在对英格丽低声说什么，而那位市场总监正用铅笔在方案上画星号。
"有趣的提案。"英格丽第一次开口，北欧口音柔软却犀利，"但你们如何保证华夏消费者会买单？"
苏媛媛早有准备。她播放了一段在燕京网咖偷拍的视频：年轻人抱怨着诺基亚手机打游戏卡顿。"不是他们要什么，而是你们能引导他们发现什么。"她调出沐言设计的主题商店界面，"比如这套'北欧极光'主题，把抽象设计转化为商业价值。"
英格丽的眼睛亮了起来。苏媛媛知道押对了——这位总监的履历显示她曾任职于宜家设计部。
谈判节奏逐渐被掌控。当王鑫演示到多任务优化时，苏媛媛刻意引导话题转向省电算法。就在她以为胜券在握时，刺耳的提示音突然响起——王鑫手中的原型机屏幕冻结了，跳出一串错误代码。
安德森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们说的稳定性提升？"
王鑫的额头沁出冷汗，手指飞速操作着强制重启。苏媛媛的余光看到英格丽合上了文件夹，而马库斯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其实这正是最有价值的部分。"林小雨突然站起来，声音清亮得不像熬过通宵的人，"王总监故意演示这个边界案例，因为我们发现塞班系统在中文编码环境下——"
"别说谎了。"安德森打断她，"技术合作基础是诚实。"
会议室空气凝固了。苏媛媛看着王鑫发白的指节，突然理解了他为何隐瞒——这个骄傲的技术天才宁愿自己彻夜调试也不愿承认缺陷。她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带来一丝清明。
"您说得对。"苏媛媛直视安德森，"所以我们准备了pn b。"她取出另一部手机，"这是完全重新编译的系统，牺牲了部分特效确保稳定。华夏有句老话——'两生勿断'，当两片活棋相连时，明智的棋手不会强行切断。"
马库斯突然笑出声："围棋术语用在这里？有意思。"他转向安德森，"记得我们上次在东京的教训吗？追求完美反而丢了订单。"
英格丽翻看着pn b的设计图："这个简约风格确实更符合大众审美。"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苏媛媛，"你们团队很有意思，技术派和市场派居然能互相补位。"
三小时后，当初版合作协议递到苏媛媛面前时，她的手微微发抖。条款比预期更好：诺基亚不仅开放部分接口，还同意联合研发针对华夏市场的定制系统。
"有个条件。"安德森最后说道，"首批合作机型上市前，王总监需要来赫尔辛基驻场三个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仍在检查协议细节的王鑫，"我们有些工程师想深入了解那个省电算法。"
走出诺基亚大楼时，波罗的海的风裹挟着咸涩扑面而来。林小雨抱着协议又哭又笑，王鑫则望着天空长舒一口气。苏媛媛打开手机，李沐言发来的短信简单明了："相信你们的判断。"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三人累得说不出话。经过一家中餐馆时，王鑫突然让司机停车。"我请客。"他小声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时，林小雨已经靠在苏媛媛肩上睡着了。王鑫笨拙地给两人碟子里倒醋，忽然说道："沐言哥早就知道我会犯错对不对？"
苏媛媛夹起一个饺子，想起临行前夜李沐言神秘的笑容："他常说，真正的团队不是在顺境中诞生的。"
窗外飘起细雨，赫尔辛基的黄昏笼罩在朦胧水雾中。苏媛媛拍下饺子照片发给燕京的同事，配文只有四个字："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