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人的吼声象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已经沸腾的人群中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出千?你说他出千?”
“不可能吧,骰盅一直在荷官手里,他怎么出千?”
“就是,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周围的赌客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不相信。毕竟,在 “皇家一号” 这种地方,敢当众出千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苏晨心里明镜似的,这个男人也是林晚意安排的 “托”,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他要做的就是把这场 “意外” 演变成一场足以让整个赌场都为之震动的 “混乱”。
“你放你妈的屁!” 苏晨立刻站了起来,学着电影里古惑仔的样子,指着对方的鼻子就骂了回去,“你自己手气臭,输光了,就他妈说老子出千?你眼睛瞎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苏晨的反应完全就是一个赢了钱就得意忘形、被人冤枉就瞬间爆炸的暴躁年轻人。
“我瞎了?我看是你小子心里有鬼!” 那老刑警也是个戏精,梗着脖子,寸步不让,“哪有那么巧的事?你一上来就梭哈豹子,就真的开豹子?你当这是你家开的赌场啊?不是出千是什么!”
“我操你大爷的!” 苏晨被他这么一激,直接抄起桌上一个装筹码的空盒子就朝对方扔了过去,“你再给老子说一句试试!”
那老刑警灵巧地一闪身躲开了。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打人了!出千还打人!”
“保安!保安呢?这里有人出老千闹事!”
老刑警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离得最近的几个保安立刻就冲了过来,试图将两人分开。
“都别动!干什么呢!”
“有话好好说!”
但苏晨此刻就象一头发了疯的公牛,谁拉他他就跟谁动手。
“滚开!别他妈碰我!”
他一把推开一个试图抱住他的保安,然后冲上去就和那个老刑警扭打在了一起。
当然,这一切都是演的。
他们看似打得激烈,拳拳到肉,实际上所有的力道都被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制造出足够大的混乱场面,又不会真的伤到对方。
整个赌场大厅彻底乱了。
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尖叫声、咒骂声、劝架声响成一片。
更多的保安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赌场经理那个叫王经理的胖子也满头大汗地挤了进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但根本没人听他的。
就在大厅乱成一锅粥的时候。
地下三层那条阴冷潮湿的走廊里,老陈正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亮着惨白灯光的小黑屋。
他的心跳得比大厅里的鼓点还要密集,手心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袖口内侧的扫描仪。
他能听到楼上载来的隐隐约约的喧哗声。
他知道那是苏晨在为他创造机会。
他不能姑负这个年轻人。
他走到了小黑屋的门口,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
一张毫无血色、瘦得象骷髅一样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是那个被称为 “会计” 的男人。
“什么事?”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指甲划过玻璃,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会…… 会计哥,” 老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豹哥让我来取那份城西项目的文档。”
“会计”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审视,象在掂量他有没有资格踏进这个房间。
“进来吧。”
他侧过身让老陈走了进去。
房间很小,也很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混合着电子设备发热的焦糊气。
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铁皮桌,桌上堆满了文档和几台正在高速运转的服务器,指示灯闪铄着冰冷的蓝光;墙角靠着一个上了锁的铁皮柜,柜门上贴着密密麻麻的标签;天花板的角落藏着一个针孔摄象头,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右侧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百叶窗积满了灰尘。
老陈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会计” 走到铁皮桌前,从一堆文档里翻找出一叠装订好的纸张,扔在桌上:“城西项目的备份文档,送去老地方给虎子。一个小时内必须送到,眈误了事儿,你知道后果。”
他一边说一边在一个厚厚的登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刺耳的 “沙沙” 声。
“是,是。” 老陈连忙点头,双手颤斗着伸向那份文档 —— 他的右手在袖口下轻轻按了一下扫描仪的激活键,绿色的指示灯瞬间亮起,开始无声地工作。
就在这时,楼上的喧哗声突然变得更大了。
甚至还夹杂着玻璃破碎和桌椅倒塌的声音,沉闷的声响通过楼板传下来,让房间里的灯光都微微晃动。
“上面怎么回事?这么吵?”“会计” 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手里的笔也停了下来。
“不…… 不知道啊。” 老陈摇了摇头,故意放慢了拿文档的动作,左手托着文档,右手看似自然地调整了一下袖口,扫描仪的镜头随着他的动作,悄无声息地扫过服务器的接口布局、铁皮柜的锁芯型号,以及通风口的位置和尺寸。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会计” 不屑地骂了一句,显然对楼上的闹剧更感兴趣。
他放下笔,走到门口打开门探出头,侧耳倾听着楼上的动静,后背完全对着老陈。
机会!
老陈的心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就是现在!
他握着文档的左手不动,右手手腕以极其细微的幅度转动,扫描仪的镜头快速扫过房间的墙角、摄象头角度、以及门口到铁皮柜的路线,屏幕上的三维建模进度条飞速跳动 ——90、95、100!
扫描完成!
微型信号发射器立刻激活,将房间结构布局图、设备位置标注、安全信道预判等数据,以加密形式实时传输给苏晨手腕上的手表终端。
老陈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数据传输完成的瞬间,按灭了扫描仪的指示灯,将手抽回,紧紧抱住了桌上的文档。
“妈的,吵死了。”“会计” 烦躁地骂了一句,缩回脑袋关上了门,转身看向老陈,“你还愣着干什么?文档拿好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哦…… 哦,好,我这就去。” 老陈被他这么一吼,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将文档揣进怀里,低着头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衬衫黏在身上,凉得刺骨。
他感觉自己就象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每一步都象是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厉害。
他走出了小黑屋。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白炽灯发出惨白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能听到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声,盖过了走廊里微弱的脚步声。
他按照苏晨的指示,目不斜视地向前走,不敢回头,也不敢停留。
一步,两步……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
他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最关键的任务。
那些扫描到的数据,会成为苏晨后续行动的重要依据。
他加快了脚步,象往常一样朝着赌场的后门走去,怀里的文档仿佛有千斤重,却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盈。
而此时,在赌场的大厅里,那场由苏晨一手导演的 “闹剧” 也进入了尾声。
苏晨和那个老刑警已经被七八个身强力壮的保安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赌场经理王胖子气急败坏地指着苏晨的鼻子骂道:“小子!你他妈活腻歪了是吧?敢在豹哥的场子里闹事?!”
苏晨趴在地上,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撕破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弧度。
他手腕上的手表终端轻轻震动了一下,显示数据接收成功。
他通过藏在牙齿里的通信器,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另一头的林晚意说道:
“地图已获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