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相逢
离开春露圃后，苏尝驾驭著谈陵所赠的符篆飞舟，继续一路北游。
此时他已至一洲中部的大篆王朝南方藩属，再往北一阵子就是浮萍剑湖和太徽剑宗。
正如之前对谈陵所言，他打算拜访这两个剑修宗门，不仅为围剿琼林宗，更为剑气长城即將到来的大战做动员。
早在倒悬山处理各州渡船的时候，苏尝就知道了北俱芦洲是对剑气长城施以援手最多的洲。
尤其是这里的剑修，更是以去往长城斩妖为荣！
是以除宝瓶洲外，他就对北俱芦洲格外看重。
一路来也在不断团结各方可团结势力，去构建抗击蛮荒第二大本营。
及至夜幕降临，苏尝已临近大篆王朝京城，
偶遇细雨如幕的少年，心念一动，隨即停下飞舟，落於一座山头，听了一会儿雨丝轻拂的清声。
又过了少许时间，云消雨歇，周围復起啾啾虫声似水的月华下，幽僻的山顶上，苏尝点燃一丛篝火，火焰翩跃。
火焰跳跃间，走来一个相貌清瘤，身形消瘦的老人。
老人时不时咳嗽，好像是早些年落下了病根子一直没痊癒，一条腿也微微腐拐，但是並不明显儘管老人看起来病的，但是苏尝並没有对其轻视半分，反而礼貌的站起身。
少年知道，以大篆王朝为首的十数国，之所以武运鼎盛，江湖武夫横行，到了动輒数百武夫联手围攻山上仙门，以至於偌大版图上仅有一座金鳞宫勉强自保的地步都是因为眼前的老人，曾以双拳打散十数国修土，將山上神仙几乎尽数驱逐出境。
对方曾言，天大地大，神仙滚蛋。
老人在距离篝火几步出停下脚步，隨即开口，“我叫顾祐。”
苏尝抱拳道，“宝瓶洲苏尝，见过顾老前辈。”
老人仔细打量了少年一眼，隨后挑了挑眉，笑道，
“这次来，是因为想著与猿蹄山那姓嵇的分出生死之前，好歹先去会一会你这个练了我撼山拳谱的年轻人，喝一喝酒。
毕竟这次不死，——呵呵，好像很难。”
苏尝立即取出乌啼酒，双手递上一壶，神色诚恳，
“晚辈当初有幸以前辈家传撼山拳为修行根本，却一直未能当面徵得您的应允，也未曾道谢，
实在惭愧，还望前辈海涵。”
顾祐接过酒壶晃了晃，听著酒液晃动的声响，洒脱笑道，
“早年顾家突遭大劫，原本就不算兴旺的家族分崩离析，眾人四散而逃。有族人流落到你家乡，將拳谱传了出去，这便是你的机缘。
而且说实话，哪怕我是撰写拳谱之人，也要说一句，我自悟的这套拳法拳桩拳招，確实稀鬆平常”
他仰头灌下一口酒，喉结滚动间继续道，
“真不咋的，撑死了也就有那么点意思。
就连我这开山者，练到如今，才敢放言向执一国的猿蹄山报仇。
所以我其实很高兴撼山拳能够被你学去，也很高兴你早已入门且拳意上身。若能替我將此拳发扬光大，也算不枉它诞生一场。
你天赋难得，品性更是上佳，如此便足以，至於是否顾氏血脉，又有无师徒名分，都不重要。”
苏尝沉声道，“顾老前辈，我真心觉得撼山拳，意思极大！”
哪怕当年在落魄山二楼，面对崔诚，苏尝对於这部拳谱，始终十分推崇。
人人笑话我撼树，不自量力！
可那套拳法之拳意根本，就在於搬山入海！
一只一次撼动不得又如何，千千万万个聚集，一起撼动千万次，足以让任何山岳易位这份拳意，正合苏尝的大道本意，故而即使他在李二与崔诚指导下，融合贯通诸多古拳法后，
也没有去更改这份在骨子里流淌的意。
不屈，无畏，坚持如一。 望著眸光清澈认真的少年，顾祐微微出了出神，隨后笑道，
“哪怕你说这种好听的话，我一介武夫，也没仙家法宝赠送给你。”
苏尝摇了摇头，又向老人递过一壶仙酿酒水。
顾祐一口气喝完手中的乌啼酒，接过新的酒壶后却没有立即再喝，而是冲少年道，
“陪我走一段路程，我还有事与你嗑。”
於是苏尝便与这位摇摇晃晃的止境武夫並肩而行走在山道上。
顾祐一边走，一边仔细端详，讚嘆道“中土同龄人曹慈都比你差远了，你次次最强，不但如此，还几乎全是前无古人的最强。
与你同辈的武夫，恐怕都要为之绝望。
苏尝笑道，“慢慢来，等曹慈也到十境左右的时候，好歹还有机会与我的弟子裴钱过过招。”
顾祐转头疑惑道，“你已经有了拳法上的弟子？可为什么没有带在身边教授？”
苏尝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教我与裴钱拳法之人，都是宝瓶洲崔诚，崔老爷子。”
顾祐突然问道，“崔诚如何评论的撼山拳谱？”
苏尝只敢话说一半，缓缓道，“拳意宗旨，极高。”
竹楼崔老头又没在这边，自己没理由帮他挨人白眼。
顾祐嗯了一声，“不愧是崔老前辈，眼光极好。”
宝瓶洲的崔诚，曾经单枪匹马游歷过中土神洲，虽然听闻下场极其惨烈，但哪怕是在顾祐这样最拔尖的別洲武夫眼中，亦是真豪杰了。
双方拳法高低不去说，既然没打过，顾祐就不会有对崔诚有任何钦佩，在这之外，只说岁数和作为，尊称崔诚一声崔前辈，没问题，
当然了，若非“极高”二字评价，顾祐依旧不会改口称呼前辈。
老人又摇头道，“但光他教你，你也不至於破境如此迅速你小子前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也对，没这份打熬，走不到今天。你小子前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苏尝点了点头，
“除了老爷子之外，还有同为归真境的李二叔，早在剑气长城城头上我还挨了女武神裴杯神到境三拳，在武道山巔又背了十一境的印证一拳。”
顾祐恍然大悟道，“难怪，也对，没这份打熬，走不到今天。”
苏尝欲言又止。
顾祐说道，“但说无妨。”
苏尝问道，“顾老前辈与猿啼山嵇剑仙是死仇？如何都调解不开？”
顾祐说道，
“死仇，双方必须死一个的那种。
你小子已经看过了大篆王朝京城这边的异象了吧。玉璽江的一条大蛟，摆出了水淹京城、妄图打造龙宫的失心疯架势。
我很清楚，这就是嵇岳在以阳谋逼我现身，我来便是。
事实上，他不找我顾祐，我也会找他嵇岳。呵呵，一个早年差点与我换命的山上剑修，很厉害吗？”
接著老人眺望远方，喃喃自语道“当然是厉害的。所以当年我才会伤及体魄根本，在洒扫山庄一直化名为吴逢甲蛰伏了这么些年，
吴逢申只是一个行走江湖已死的侠客名字罢了。
他当年为了救下一个被车轮碾压的路边小乞儿，才会当场命丧於猿蹄山的仙师手中。
那个小瘤子，这辈子练拳不停，就是想要向这位救命恩人证明一件事情。
一位四境武夫为了救下一个满身烂脓的孤儿，搭上自己的性命，这件事，值得！”
一个本该每天浑浑噩噩捡垃圾吃的小乞巧，只因不想让恩人死的毫无价值，大仇无人为之报。
就用並不出色的头脑和绝对惊人的毅力，一拳又一拳的打到了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