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铁轨上哐当哐当地行驶了一夜,周辰几乎没怎么合眼。硬座车厢的座椅名不虚传,简直像是用木头直接刨平了敷衍了事,坐久了尾椎骨生疼,想趴着小憩一会儿,胳膊肘又硌得难受。
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汗味、劣质烟草以及不知谁家携带的咸菜味儿,空气浑浊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偶尔掠过几点孤零零的灯火,更显出旅途的漫长与寂寥。
总的来说,周辰觉得也还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而那几个小毛贼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在这里多嘴了几句,结果就被周辰给听到了。偷到的钱自然也是物归原主了。
几个还在为得手而沾沾自喜的小毛贼几乎没怎么反抗就被控制住了。从他们身下,搜出了好几个颜色各异的钱包。
当乘警拿着一个半旧的花布钱包高声询问是谁丢失的时候,那位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低声啜泣、眼睛肿得如同核桃般的女乘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是我的!是我的!里面有三十六块八毛钱,还有一张我儿子的照片!”她声音颤抖,紧紧将钱包攥在怀里,仿佛抱着的是无价之宝。
失而复得的狂喜过后,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很快就定格在了周辰身上。她几步冲到周辰面前,未语泪先流,二话不说,对着周辰就是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深鞠躬。
“同志啊!真是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后怕与感激,“我这些钱……是……是准备给我那得了肺炎的孩子买药的救命钱啊!他还在家里发烧等着我……你说这钱要是丢了,我……我真是没脸回去见我儿子,也没脸活了啊!”说到动情处,她几乎要跪下去。
周辰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她:“大姐,您快别这样!使不得!”他语气诚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就是碰巧听到了,跟乘警同志说了一声,举手之劳而已。咱们出门在外的,谁都痛恨这帮损人利己的小偷。钱找回来就好,您赶紧收好,以后可千万得多长个心眼,把钱放在贴身的稳妥地方。”
“嗯嗯!你说的对!说的对!”女乘客不住地点头,用袖子用力抹着眼泪。情绪稍定,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翻自己的行李包裹,“同志,你吃饭了没?我这儿有家里烙的饼,还有煮鸡蛋,你尝尝!”
她这一开头,周围其他也被偷了钱物、此刻刚刚领回失物的乘客们也纷纷围了上来。
“对对对,同志,我这儿也有吃的!”
“我这儿有花生米!”
“我这有老家带来的腊肠!”
一时间,众人热情无比,纷纷要把自己随身带的干粮吃食往周辰怀里塞。没一会儿,周辰座位前的小桌板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周辰看着这“小山”,又是感动又是无奈,连连摆手:“唉呀,各位乡亲,真不用!真不用!我这儿带的吃的还有呢!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东西都拿回去,自己路上吃!我这再过几个小時就到阳南站下车了,这么多东西,我也实在拿不下啊!”
他好一番推辞,几乎要口干舌燥,众人才勉强把大部分东西收回,但那位女乘客和另外几位实在过意不去的,仍是执意留下了几个用红纸仔细包着的鸡蛋、一小包水果糖和两块芝麻饼。